【奔騰思潮】保護主義的經濟悲歌

無論川普或賀錦麗當選總統,美國持續高關稅保護主義。圖/川普ig
無論川普或賀錦麗當選總統,美國持續高關稅保護主義。圖/川普ig

葉家興/香港中文大學金融系副教授

十一月美國總統大選的高潮逐漸接近。前總統川普捲土重來,在歷經六月底的電視辯論、七月中川普造勢場合的槍擊事件而聲勢大漲,緊接著現任的拜登總統退出競選,副總統賀錦麗竄出,又快速囊獲金主支持。民主黨的光速整合,讓雙方民調的起伏跌宕不已。政治上熱鬧非凡,掘取不少輿論目光。然而誰主春秋真對國計民生有所不同?在不少經濟學家眼裡,雙方可能只是高關稅與更高關稅,「小院高牆」與「更小院更高牆」之別,對美國人民福祉的未來前景都難言看好。

川普宣稱當選後將以減稅及放鬆管制刺激經濟,同時對全世界徵收10%關稅,而對中國則加徵60%,以保障美國消費者。也就是對外保護主義,補貼對內的經濟自由開放。然而川普第一任期內對中國的關稅措施,真的實現政策目標了嗎?

在川普前次任期中,從2018年開始美國對中國加徵了四輪關稅,涉及約3500億美元的進口產品,約佔美國自中國進口金額的三分之二,加徵關稅約15%-25%。而這麼龐大的額外關稅規模,即使飽受在野的民主黨攻擊,但拜登在入主白宮後也並未取消。因而在2022年的俄烏衝突之後形成數十年未見的高通膨。穆迪研究等機構曾估算,額外關稅中九成以上的成本轉嫁給了美國企業和消費者,導致家庭每年平均額外支出1300美元。而原本受惠於低廉進口商品的低收入家庭,不利影響尤為明顯。

如果高關稅結合川普任內的減稅措施,財富的累退效果更明顯。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The Peters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的兩位學者Kimberly Clausing與Mary E. Lovely發現,20%最貧困家庭的購買力下降了3.7%,反觀收入高居前1%家庭的購買力卻提高了1.4%。

如果額外關稅使家庭支出增加了,那是否至少能提高就業與收入呢?可惜的是,Autor等四位學者今年的研究發現,把美國徵收的關稅、外國反擊的關稅、政府補貼三項措施加在一起,對受保護行業的就業影響淨效果大約為零。換言之,高關稅助長物價但對增加就業的效果有限,因此純就經濟效益而言,保護主義的關稅明顯是弊多於利。

如果關稅對庶民經濟有害無利,且被民主黨在選前批評,但為何拜登於2021年上任以來,一直維持川普關稅至今呢?Autor等人的研究也發現,關稅雖是經濟的悲歌,但卻是政治的凱歌。選民們因高關稅的福利損失平均個人影響不顯著,但卻能滿足其反全球化的民粹主義需求,從而反映在選票支持上。受此鼓舞,也難怪川普雖因新冠疫情處理不當而敗選,但捲土重來之際,仍然無視經濟受損的現實,繼續在關稅議題上加碼。

民主黨雖不以高關稅為主打政策,但在半導體等領域祭出「小院高牆」(Small Yard, High Fence)保護主義,計畫以《晶片與科學法案》等舉措振興半導體製造業。然而陳義不同,一樣適得其反。經濟政策研究中心(Center for Economic and Policy Research)的Canayaz等三位金融學者發現美國的保護主義政策(包括提高關稅和移民簽證門檻等)可能已經破壞了高科技該行業蓬勃發展所需的人力資源。

他們利用全球160萬名擁有晶片製造技能員工的綜合資料庫,採用雙重差分法(Difference in differences)來分析2018年前後的就業趨勢。結果令人震驚。研究發現,與同類型公司的其他職位類別相比,美國晶片製造公司的招聘活動減少了9%,科學和工程職位的總體勞動力規模減少了3%。換言之,行業每年損失2,285個科學和工程職位。在保護主義措施之後的四年內間,行業累計減少了9,140個工作崗位。其中入門級和初級職位的招聘人數下降尤其嚴重,表明保護主義政策對新員工招聘影響最大。

更嚴重的是,不但在職人數減少,未來潛在新人才的數量更大幅下降。他們發現,掌握晶片製造相關技能的美國畢業生數量明顯減少。中美貿易戰之前的2017年,相關專業的大學畢業生人數為65,290人,研究生人數為39,019人。五年後的2022年,這兩個數字分別驟降八成及四成,畢業生人數大幅萎縮至12,311人和20,503人。數字殘酷顯示,美國教育群體中的理工學生明顯減少,美國年輕人們明顯遠離晶片製造專業領域。因此他們認為,人才短缺可能將嚴重阻礙半導體行業發展,並打擊美國實現半導體自給自足的能力。

總之,美國大選各種戲碼熱鬧滾滾,貌似「高關稅」對上「小院高牆」,其實是同一個保護主義硬幣的不同兩面。各種輿論造勢、廣告宣傳、民調數字跑馬燈式滾動,選民們像是在政治的凱歌中熱情參與了民主,但實質上卻難掩保護主義下美國經濟的悲歌,以及低收入美國人難以改善的困頓處境。

※以上言論不代表梅花媒體集團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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