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鎤銘/淡江大學財務金融學系兼任教授
在全球化經濟的背景下，貿易逆差與進口常被視為經濟的負面因素，尤其在政治話語中，「貿易逆差是壞事，進口是損失」的觀點屢見不鮮。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多次以此為由推動保護主義政策，強調貿易逆差對美國的危害。然而，這種看法是否真有道理？本文將參考相關文獻，結合數據與案例，剖析這一觀念的謬誤，以易懂的方式闡述貿易逆差與進口的真實意涵，逐步揭開迷思。
貿易逆差的數字迷霧
貿易逆差的討論常從基本公式開始：貿易收支＝出口－進口。若進口超過出口，便形成逆差。日本第一生命經濟研究所研究調查部首席經濟學家熊野英生指出，這一公式中的「－進口」易讓人誤解為負面因素，類似日常生活中「支出大於收入」的虧損。然而，經濟學中的貿易收支並非如此單純。根據世界銀行數據，2022年美國貿易逆差達9485億美元，但其GDP仍成長2.1%，顯示逆差並未直接拖垮經濟。
再看GDP成長率公式：GDP成長率＝內需成長率＋外需成長率，外需成長率即「出口－進口」的變化。進口增加會降低外需貢獻，但內需可能因此受益。例如，日本2023年進口額達110.2兆日圓，出口為100.9兆日圓，雖形成逆差，但GDP成長1.9%，因進口能源與原料支撐了生產。這顯示，單看數字易產生誤解，忽略了背後的經濟動態。
進口的多面價值
現實中，進口與出口密切相關。以南韓為例，2022年其進口半導體原料與設備約350億美元，支撐其半導體出口達1290億美元，占總出口逾20%。若完全自產原料，成本上升將削弱競爭力。熊野英生強調，若供應鏈零件全由國產替代，產品價格上漲，出口受阻，GDP成長反而受限。
進口也惠及消費者。2022年美國從中國大陸進口消費品（如電子產品與服飾）約5400億美元，占進口總額16.5%。這些低價商品提升購買力，國際貨幣基金會（IMF）估計，若對中國大陸商品加徵高關稅，美國CPI可能上升1.5%。這顯示進口對抑制通膨與刺激內需的積極作用，遠非「損失」。
發展經濟學提供更多教訓。20世紀拉美國家推行進口替代政策，試圖以國產品取代進口，卻因缺乏競爭導致效率低下。以巴西為例，1960至1980年間GDP年均成長率曾達7%，但進口替代後，成長率跌至2%左右。這顯示出，過度排斥進口可能適得其反。
貨幣與逆差的因果真相
貿易逆差常被視為經濟弱點，但熊野英生提出另一觀點：逆差可能是貨幣高估的結果，而非原因。以美國為例，美元作為儲備貨幣，2022年平均指數（DXY）達112，使進口價格下降，出口價格上升。結果，美國對日本汽車出口減5%，從日本進口增3%，逆差擴大。這顯示貨幣價值影響貿易結構。
川普時期對中國大陸加徵25%關稅，試圖縮減逆差，但效果有限。美國商務部數據顯示，2018至2020年對華逆差僅從4192億美元降至3108億美元，總逆差未顯著改善，且關稅推高物價，損害消費者。副總統萬斯（J.D. Vance）雖支持保護主義，但此政策顯示限制進口難解逆差。
貿易理論認為，逆差可通過匯率自我調整。日本1980年代對美順差過大，1985年《廣場協定》後日圓升值，順差縮減。這顯示逆差是短期現象，而非長期威脅。
保護主義的隱藏代價
川普將貿易逆差視為「美國被剝削」的證據，其關稅政策卻未達目標。美國財政部數據顯示，2020年關稅收入僅增700億美元，企業因供應鏈重組承擔額外成本460億美元。中國大陸轉向其他市場，美國供應鏈地位下降。這顯示保護主義難解逆差，反可能自損。
極端案例更顯著。葉門因內戰與封鎖，2022年進口額跌至30億美元，經濟幾近崩潰。北韓長期自給自足，2023年GDP僅約300億美元，遠低於南韓的1.67兆美元。這些例子顯示，完全摒棄進口導致孤立與貧困。
反觀全球化，以色列總理納坦雅胡（Benjamin Netanyahu）領導下的以色列，2022年進口高科技設備150億美元，支撐出口成長至650億美元，經濟成長率達6.5%。這顯示進口是全球分工的關鍵，而非負擔。
現實中的經濟啟示
美國長期保持貿易逆差，卻經濟強勁。2023年其GDP達27兆美元，占全球約25%，遠超中國大陸的17.9兆美元。民主黨副總統候選人華茲（Kamala Harris）曾指出，美國的消費市場與創新是優勢，而非靠順差。逆差反映其消費大國地位，而非弱點。
日本幾乎全靠進口能源，2023年石油與天然氣支出達22兆日圓，雖有逆差，但經濟穩定，因其將資源轉化為高附加值產品出口。這顯示進口還是經濟活力的燃料。
加薩地區因哈瑪斯（Hamas）與外部衝突，進口受限，2022年人均GDP僅約600美元。俄羅斯總統普丁（Vladimir Putin）對烏克蘭的制裁亦顯示，切斷貿易加劇危機。這證明進口是經濟命脈。
「貿易逆差是壞事，進口是損失」的說法是一種過度簡化的謬論。貿易逆差反映全球化分工與貨幣價值，而非經濟衰退；進口則支撐供應鏈、消費與成長。從美國的繁榮、日本的穩定，到極端案例的教訓，數據與現實顯示，保護主義才是陷阱。無論川普的關稅主張，還是萬斯與華茲的政策辯論，理解貿易本質是關鍵。全球化時代，擁抱進口而非排斥，才是繁榮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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