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鎤銘/淡江大學財務金融學系兼任教授
近年來，全球經濟與地緣政治格局發生劇烈變化，沙烏地阿拉伯與中國大陸之間的經貿與能源合作日益深化。特別是沙烏地阿拉伯考慮以人民幣進行原油交易結算的動向，引發了國際社會對石油美元體系未來發展的廣泛關注。這一舉措不僅影響兩國經貿關係，也可能對國際貨幣體系、能源市場以及中東地區的政治格局產生深遠影響。
石油美元體系自20世紀70年代建立以來，一直是全球能源市場的核心支柱，美國藉此確立了美元作為國際儲備貨幣的主導地位。然而，隨著全球能源市場多元化、美元地位相對下降以及中國大陸作為全球最大石油進口國的崛起，石油美元體系正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沙烏地阿拉伯如果決定採取人民幣結算，將可能動搖石油美元體系的根基，進而對全球金融體系產生重大影響。
本文將探討石油美元體系的歷史背景與現況，分析沙烏地阿拉伯與中國大陸之間日益增強的能源合作關係，以及人民幣結算對國際石油市場與美元體系的潛在影響。同時，也將討論中東地區的地緣政治變化及其對全球經濟與金融體系的影響。
石油美元體系的形成與當前挑戰
石油美元體系形成於1974年，當時美國與沙烏地阿拉伯達成協議，確保沙烏地阿拉伯以美元計價並出售石油，並將大部分石油收入用於購買美國國債與投資美國市場。作為回報，美國承諾向沙烏地阿拉伯提供軍事保護及安全保障。這一協議成為美國維持美元國際地位的關鍵戰略，也促成了全球石油交易基本以美元結算的模式。
數十年來，石油美元體系促進了美元在國際市場上的強勢地位，並進一步穩固了美國金融體系的主導權。然而，隨著全球經濟結構變化，石油美元體系的穩定性正面臨嚴峻挑戰。
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數據，全球外匯儲備中美元的佔比已從1999年的71%下降至2024年的57%。這顯示出各國正逐步減少對美元的依賴，尋求貨幣多元化的策略。此外，美國頻繁使用金融制裁手段，導致一些國家開始尋求替代貨幣機制，以降低對美元體系的風險。
此外，國際能源市場的變革也對石油美元體系產生影響。隨著中國大陸、印度等新興經濟體成為全球能源消費的主導力量，這些國家希望以本國貨幣進行結算，以減少匯率風險和對美國金融政策的依賴。這些變化為沙烏地阿拉伯推動人民幣結算提供了契機。
沙烏地阿拉伯與中國大陸的能源合作深化
根據2023年數據，中國大陸進口的沙烏地阿拉伯原油約佔其總出口量的20%，是沙烏地阿拉伯最大的石油買家之一。隨著中國大陸能源需求的持續增加，沙烏地阿拉伯與中國大陸的貿易關係不斷深化。2022年，中國大陸與沙烏地阿拉伯的雙邊貿易額達到近900億美元，顯示出兩國經貿關係的緊密聯繫。
2022年12月，中國大陸國家主席習近平訪問沙烏地阿拉伯，雙方簽署了《全面戰略夥伴關係協定》，並公開討論了以人民幣進行石油交易的可能性。2023年，上海石油天然氣交易中心推出以人民幣計價的原油期貨，進一步推動人民幣在能源市場的應用。
2024年9月，沙烏地阿拉伯工業和礦產資源部長在接受媒體訪問時表示，沙烏地阿拉伯對原油交易中使用人民幣結算持開放態度。這一表態引發市場廣泛關注，並可能加速全球能源市場貨幣結算的多元化進程。
原油人民幣結算對石油美元體系的影響
如果沙烏地阿拉伯正式採用人民幣結算原油交易，這將顯著削弱美元在全球石油市場的主導地位。目前，全球石油貿易的近80%以美元計價，美元的國際儲備貨幣地位主要依賴於能源市場的美元需求。一旦人民幣成為國際石油貿易的重要結算貨幣，將可能引發其他產油國跟進，例如俄羅斯、伊朗和委內瑞拉等國家。
近年來，俄羅斯、伊朗等國家已開始與中國大陸進行以人民幣結算的能源交易。例如，2023年，俄羅斯與中國大陸之間的貿易結算中，超過60%採用了人民幣和盧布，而非美元。這顯示出國際能源市場的貨幣結算方式正在逐步轉變。
中東地區的地緣政治變化與影響
美國在中東地區的影響力長期依賴軍事力量與經濟援助，但近年來，中東國家對美國的依賴程度逐步減少。例如，2023年，沙烏地阿拉伯與伊朗在中國大陸的斡旋下恢復外交關係，顯示出中國大陸在中東地區的影響力正在提升。
沙烏地阿拉伯等中東國家正採取「向東看」戰略，加強與中國大陸、印度等國家的經貿合作。這不僅能減少對美國的依賴，也能提升自身在全球能源市場的話語權。這種戰略轉變可能進一步推動中東國家在能源交易中採取更靈活的貨幣結算方式。
沙烏地阿拉伯考慮以人民幣結算原油交易，反映了全球能源市場和地緣政治格局的深刻變化。這一舉措可能對石油美元體系產生重大影響，進而影響全球金融市場與貨幣體系。然而，人民幣要完全取代美元在國際石油市場的主導地位，仍需時間和更多國家的參與。
未來，全球能源市場的貨幣結算模式將更趨多元化，而中東地區的地緣政治變化將進一步影響全球經濟與國際貨幣體系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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