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永光／考試院前副院長、政大兼任教授
2月28日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和美國總統川普及副總統范斯在白宮楕圓形辦公室，面對面吵了一架，震驚全球，也徹底喚醒了歐洲。歐洲開始嚴肅思考，沒有一個友歐的美國，或守護歐洲安全的美國，所謂的「大西洋聯盟」（the Atlantic Alliance)還存不存在？
比起如何維繫「集體安全」，聯盟更迫切的議題是：歐洲挺不挺、有沒有能力挺烏克蘭？在美烏激烈口角後，美國宣布不再與烏克蘭分享情報，同時不只停止援烏，也立即停止運送武器給烏克蘭。但法國立即宣布願意與烏克蘭分享情報，而3月1日澤倫斯基應英國首相施凱爾（Keir Starmer )之邀，在倫敦見面，施凱爾當面表達英國堅定支持的立場，並應允援烏13億英鎊（約新台幣663億）；3月2日施凱爾在倫敦召開「烏克蘭與歐洲安全峰會」，共有18名歐洲各國代表參加，包括法國總理馬克宏、歐盟執委會主席德萊恩、波蘭、瑞典、芬蘭、加拿大領導人等。
會議重點是烏克蘭的安全與和平方案，同時施凱爾、馬克宏以及澤倫斯基三人也藉這個機會舉行了三方會談。倫敦的安全峰會後，3月6日歐盟舉行「特別高峰會」，看起來在美國棄烏克蘭不顧之後，歐洲為了各國主權與領土的安全，似乎開始動起來。不過，歐洲在沒有美國實際支持下，在挺烏克蘭和集體安全上是否能夠真正「硬」起來跟「站」起來，令人多少有些擔心。
美烏鬧翻 歐洲力挺烏克蘭
第一，在挺烏克蘭部分，倡議的多，但具體作為及實際效果沒有明確的步驟。例如，在倫敦峰會上倡議的「自願聯盟」（Coalition of the willing），目的是捍衛烏克蘭的和平協議，並保證其後續的和平。但成員國是誰？如何參與及具體行動為何？似乎淪為紙上談兵。尤其上述的安全峰會及特別高峰會，其實參加者都是北約的成員國，為什麼要另闢蹊徑，顯示在與俄羅斯對歭下，北約是否已經「死亡」？諷刺的是，俄烏戰爭發生的原因之一，正是俄國擔心烏克蘭加入北約，如今歐洲把北約「曬」在一邊，可能是避免影響美俄的烏克蘭和平談判，但不正反映出北約是否「過時」的問題嗎？無怪乎川普政府重臣馬斯克在其個人社群平台舖出「（美國）是時候該退出北約及聯合國了」。
第二，挺烏克蘭需要經費，從何而來？前面提到英國首相答應援助烏克蘭經費，媒體報導這筆錢將來自於被英國凍結的俄羅斯資產。俄烏戰爭爆發後，美國及歐盟國家對俄進行經濟制裁，包括凍結俄羅斯在海外所有資產，在歐洲部分約2000億美元。戰爭打了3年，歐洲各國在經費及武器方面援烏，經常有專家學者提到可以動用這筆資金。但在實務面上也考慮到動用此資金，對歐洲各國財政金融的影響，因此不敢輕易動支。財政經濟的考量，一直是歐洲主要國家的困擾，歐盟主要是個經濟體，又有統一的貨幣，因此在財政及金融秩序上，對成員國有著嚴格的管控。例如范德賴恩提出投入8000億歐元的「歐洲再武裝」（Rearm Europe）計畫，內容包括對成員國提供1500億歐元由歐盟基金背書的貸款。但各國願不願意背負沈重的利息及還款負擔？要「再武裝歐洲」也等於是回應美國要求歐洲各國國防支出要增加，但國防支出增加到3% （多數歐盟國家略低於此），都會排擠各國民眾相當在意的社會福利、健康及教育支出，極大可能會影響各國的政治社會穩定。
因此，各國都知道要防止俄羅斯的威脅，只有靠自己保護自己，美國不可靠。但在經費運用上，談何容易？如此一來要如何軍援烏克蘭，要如何再武裝歐洲，又要如何組成「自願聯盟」來維持和平秩序？
支援烏克蘭 經費何來？
第三，歐洲最大的問題是「團結」。在前蘇聯時代，因為有「華沙公約」國家的直接威脅，才會有北約的出現，在美國的支持及帶領下，聯合歐洲國家集體對抗前蘇聯集團。但1990年代初前蘇聯解體，當時就有人倡議北約解散。後來前蘇聯控制下的巴爾幹半島國家發生戰爭，例如波西尼亞戰爭，歐洲主要國家都沒有積極介入有效處理，美國一些學者專家都曾批評北約主要國家，不願團結負起維持國際社會秩序及和平。其實，歐洲國家除了沒有意願，也沒有能力去介入調停。
2014年俄羅斯強佔克里米亞半島，烏東地區發生軍事衝突，後來訂立明斯克條約，後續又有諾曼底4國對話，德法參與其中，但顯然歐盟主要國家對此缺乏興趣，使得條約及對話效果有限。某種程度來說，是歐洲國家沒有聯合起來全力對抗俄羅斯。而形成這種局勢，是因為歐洲國家不團結，彼此之間各有小算盤在計算著。
歐洲出局？言之過早
因此，歐洲的集體安全隨著美國不支持烏克蘭，到美國對「大西洋聯盟」持不友善的態度，歐洲的集體安全體系似乎正在面臨崩解。澤倫斯基如果認為獲得歐洲主要國家和歐盟的支持，就可以取代美國的協助，而覺得有和美俄對抗的底氣，那會再犯極大錯誤。歐洲各國急著表態支持澤倫斯基，不好說只是裝腔做勢或裝模作樣，但可能流於口惠而實不至，甚至於在俄烏停火上的不干寂寞。這也說明了為什麼歐洲國家仍要澤倫斯基儘快修補與川普的關係，並且快快簽下礦產協議，重新尋求美國的支持的原因。
不過歐洲在國際舞台上是否已經出局？也許言之尚早，但北約是否還有功能？這一方面要看在支持烏克蘭和平上，歐洲或北約能有什麼貢獻；另一方面，如果集體安全已經無法獲得保障，以英法兩國核武器的核嚇阻及核威懾的核安全傘，是否能擴大到更多國家，而能與俄羅斯對抗，這是歐洲國家能否在國際舞台存活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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