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慶生/台灣國際戰略學會執行長
9月30日，美國「戰爭部長」赫格塞斯（Pete Hegseth）召集全球800多位準將以上將領到維吉尼亞州海軍陸戰隊大學訓話，講「戰士精神」。這是個非常罕見的大動作。美軍將領遍布全球各基地，某些偏遠地區的與會者從駐地趕到會場恐怕需要一、兩天，而只是聆聽赫格塞斯和川普總統合計一個多小時的演講。
這麼勞師動眾的集會到底有何意義？從美軍的實務運作上來說完全沒有必要，但對擬聚精神戰力來說卻可能很重要。有部隊經歷的讀者都知道指揮官精神講話的重要性。所以不是赫格塞斯部長要集合全部將領講話，而是美軍最高指揮當局的川普總統要求。
川普為何要求？直接原因就是中國大陸「93閱兵」的刺激。川普看完閱兵的電視直播後，就立刻指示赫格塞斯要做好準備，恢復「戰士精神」，重新建立美軍威懾力。之後還簽署行政命令，把「國防部」的名稱改回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戰爭部」，試圖回歸二戰結束時的美軍樣貌。那時候的美軍，不僅武裝優異，也是士氣與精神戰力的顛峰。
間接原因，就是川普對美軍的不滿。去年美國總統大選的炙熱階段，川普提出20條對美國選民的「承諾」，其中就有「加強軍隊建置與現代化，讓美軍成為世界第一強」的條文。川普知道美軍已經不行了，也知道問題不在美國的軍事科技落伍，而是美國軍人的精神戰力不再。我們可以設身處地的想像川普看到中國「93閱兵」時的心情，他知道那是可以打仗的軍隊。他也會回想之前看到美國陸軍250周年紀念時的閱兵，直接感覺就是兩者完全不能比。他要重振美軍「戰士精神」，合理且必要。
因此，雖然川普講話的浮誇風格讓人不舒服，但仍應以正面看待川普重振美軍「戰士精神」的意義，而不是嘲諷式的說：一位國民兵少校備役的年輕部長憑什麼指導高階將領打仗？赫格塞斯提到「肥胖的將軍」和「不專業的外表」，要求將領們要有合乎標準的體能；這和戰略與戰術無關，卻和自律與紀律有關。缺乏紀律的軍隊能打仗嗎？
但要恢復美軍的「戰士精神」，可是個非常艱鉅的任務與挑戰。川普和赫格塞斯能成功嗎？作為對比，我們先分析中共中央軍委主席習近平是如何整頓解放軍。
習近平是從調查解放軍最高官階的軍委副主席的貪腐開始，多位現任副主席被逮捕。最初還有人質疑他的目的是出於政治派系的鬥爭，現在他整肅的都是他一手提拔的將領。依據《彭博》的統計，習近平任內提拔的79位高階將領中有14位不是被調查就是被消失，佔總體的17.7％。西方敘事經常強調：這顯示解放軍內部貪腐嚴重，習近平不相信任何人，解放軍內部士氣低落，必將影響戰力。
但作為專業觀察者，如果真相信這種大外宣的敘事就是嚴重誤判。整肅高階將領的貪腐不會降低基層士氣，反而會提高。因為基層將認知自己只要努力，憑勞績與功勳就可以升官，不用送錢賄賂長官或拍馬屁，而且看到收錢與送錢的長官落馬心裡會有公平感。基層的士氣不會降低，而是愈來愈高。
合理判斷，現在解放軍的士氣可能是1953年韓戰結束後最高。令人擔心的是會不會太高，年輕將領們可能躍躍欲試，試圖透過打仗來建功立業。解放軍的年輕將領很精幹，看「93閱兵」在方陣前喊口令指揮的儀態就可以體會。他們必然是和列兵一起接受踢正步的訓練。川普或許也注意到這一點，否則赫格塞斯不會提到「肥胖的將軍」不可接受，要求將軍們的體能也要達到標準。
美軍是否有貪腐外界不得而知，但浪費與無效率現象明顯。去年4月的國會聽證會上，美國眾議員沃爾茲（Michael Waltz）就曾舉著一袋螺絲釘質問空軍部長：為何這一袋普通螺絲釘購買價要9萬美元？答案是「我也不知道」。早期還有32.6萬美元購買391個咖啡杯的報導。軍武建案預算不斷追加與推遲，例如福特級二號艦甘迺迪號的交付推遲至2027年3月，取代「義勇兵III型」洲際彈道飛彈的「哨兵」飛彈也延遲，讓已服役55年的「義勇兵III型」，被迫延至2050年才退役。
川普不知道美軍內部浪費問題嚴重嗎？錯，他很清楚。2018年，川普的第一任期，他就懷疑美軍的財務有問題，下令國防部邀請外部會計師事務所對美軍各單位進行財務審計，共動員2、3千名會計師。後來因為幾名會計師意外身亡，事務所拒絕再查帳，結果不了了之。但美軍仍繼續實施會計審計，到去年已7次，沒有一次通過。負責審計的會計師往往給出「拒絕表示意見」的結論，指出帳目不符與價格虛增。以去年來說，近4兆美元的國防部資產中有63％無法入帳。今年會計年度已經結束，美軍審計能否過關，很快就知道。
川普和赫格塞斯試圖恢復美軍的「戰士精神」，值得肯定。但從他們的演講中看不出結構性的變動，只強調取消性別平等（DEI）的政治正確，要求提高美軍的訓練標準、大膽操兵、將領們自己體能也要達到標準，過於浮面，恐難解決美軍沉痾，也無法滿足美軍內部改革者的期望。川普居然還強調「用一些危險的城市作為我們軍隊的訓練場」，真令人失望。川普如果不能像習近平那樣痛下決心，光是把國防部改回「戰爭部」，升高些不怎麼痛癢的要求，就想再現美軍二戰結束時閱兵的昂揚風采，恐是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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