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總統普丁（Vladimir Putin）一年一度的年終記者會問答，向來不是真正讓俄羅斯民眾抒發心聲的場合。事實恰好相反，這場活動長期以來的運作邏輯，是為普丁量身打造的一個舞台，用來對內對外傳達他最在意的政治訊息。
為確保訊息一致，19日這場記者會依慣例經過精心編排，所有提問均事先嚴格篩選。克里姆林宮宣稱，提交的問題多達300萬則。即便如此，仍有零星發言似乎躲過審查，讓外界一窺些不經修飾的真實聲音。
政治新聞網站Politico針對這位俄羅斯領導人連續5小時談論烏克蘭、北約與「傳統價值」。整理出這場馬拉松式電話連線的5大重點。
1.依然處於戰爭狀態中
自2022年2月全面入侵烏克蘭後，克里姆林宮一度禁止使用「戰爭」一詞，違者可能面臨起訴。如今，這個限制已形同虛設。
節目開場不久，主持人向神情放鬆的普丁拋出一句：「戰爭，還是和平？」這個問題為接下來將近5小時的內容定下基調，烏克蘭戰爭始終佔據核心位置。
透過軍事記者、退伍軍人，甚至一名陣亡士兵遺孀提出的問題，普丁明確表示，就他而言，俄羅斯的戰爭正按計劃進行，任何問題都是「官僚主義過剩」的結果。
莫斯科政治分析人士科列斯尼科夫（Andrei Kolesnikov）指出，多項民調顯示，許多俄羅斯民眾已對戰爭感到不耐，但普丁反而進一步強化要求全國團結投入戰爭的號召。他指出，傳遞出的訊息是：「勝利，也就是以俄羅斯條件達成的和平，而且近在咫尺，整個社會都支持這場戰爭。」
2.以俄羅斯條件換取和平
觀眾很容易誤以為自己回到了2022年2月，當時普丁首次闡述入侵烏克蘭的理由。普丁似乎試圖維持與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的良好關係，釋出莫斯科「已準備好、也願意」就烏克蘭問題促成某種協議的訊號。
但隨後的措辭卻顯示情況並非如此。他稱烏克蘭政府為「基輔政權」，指控該政權透過「政變」上台，並聲稱俄羅斯正在對抗「新納粹主義」。他同時暗示，莫斯科要求烏克蘭放棄加入北約的企圖，並自烏克蘭東部撤軍。
一如既往，普丁再度提及戰爭的「根本原因」，並以北約擴張作為入侵烏克蘭的正當化理由。
3.警告歐洲與北約：別插手
在稱讚中國與白俄羅斯與莫斯科的緊密關係之際，普丁將怒火指向歐洲與北約。他幾乎為自己稍早在國防部會議上稱歐洲領導人為「豬崽」一事道歉，表示那些話是「不小心脫口而出」。但這並未阻止他指責歐洲領袖是「強盜」，因為歐洲希望動用遭凍結的俄羅斯資產來援助烏克蘭。
普丁真正的主要目標，是北約秘書長呂特（Mark Rutte）。呂特上周警告歐洲人，應為一場規模堪比「祖父母與曾祖父母那一代」的戰爭做好準備。
「我真的想問一句：你在說什麼，準備與俄羅斯開戰嗎？」普丁斥責道。「你看得懂字嗎？去讀一讀美國的國家安全戰略。」
在回答英國廣播公司BBC記者羅森伯格（Steve Rosenberg）關於軍事升級可能性的提問時，普丁表示，只要對方「尊重我們，並考量我們的利益」，就「不會有新的特別軍事行動」。
4.對俄羅斯民眾：投入更多一些
這場活動並不全聚焦外交政策。在經濟放緩、高通膨且克里姆林宮將大量資金挹注國防部門之際，普丁也撥出時間處理俄羅斯人的財務隱憂。他一一列舉數據，堅稱沒有必要擔心，並讚揚國家金融機構為穩定經濟所採取的「果斷行動」。
同時，他聲稱俄羅斯人正成群結隊地報名參戰。「有非常年輕的男孩、大學生，他們休學簽署（軍隊）合約，參與戰鬥行動。」
實際情況卻是，俄羅斯在戰爭中估計已出現約100萬人傷亡，而2022年秋季動員入伍者至今仍未退役，顯示當局在補充兵力方面面臨困難。科列斯尼科夫指出，普丁「對於持續這場『特別軍事行動』的成本毫不在意，無論是財務、人力，還是心理層面」。
5.反LGBTQ+做為國家凝聚力
戰爭佔據大部分時間，但普丁仍不時穿插談及另一個偏好主題：「傳統價值」。
他警告其他國家，他們可能因為保守政治立場而面臨資產被歐洲扣押的風險。「明天可能有人會不喜歡與 LGBT 社群相關的政策。」他說：「在穆斯林和伊斯蘭國家，有很多保護傳統價值的嚴格法律，這也是我們共同的傳統價值觀。」
在一名23歲學生趁機於節目中向女友求婚後，普丁還稱讚該名年輕男子在十多歲時便開始與伴侶交往。他說：「在高加索地區，有讓孩子早婚的良好傳統，我們應該向他們學習。」
普丁在另一段談話中總結，將所有在前線為俄羅斯戰鬥的人團結在一起的，是他們的「共同價值觀」。
插曲：安排好的 還是真民意？
對觀眾而言，舞台上最吸睛的部分，是一面大型螢幕，即時顯示「普通俄羅斯民眾」傳來的簡訊。有些內容與整體官方基調高度一致，例如：「我要怎麼做，才能幫助俄羅斯成為帝國？」但也有一些顯得格格不入。
其中一則短暫出現在螢幕上的訊息寫道：「這不是直接連線，而是一場馬戲團。」另一則則說：「弗拉迪米爾・弗拉迪米羅維奇（普丁的父名），今天是周五，我們能不能開瓶啤酒？」
外界無從得知，克里姆林宮是否刻意放行這類訊息，以營造活動具備真實性的假象，還是單純有些俄羅斯人運氣夠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