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知名國際關係學者、芝加哥大學教授米爾斯海默(John Mearsheimer)近期前往北京訪問時,曾在清華大學與清大國關研究院名譽院長閻學通,有一場主題圍繞中美關係的主題辯論。據上海東方衛視「環球交叉點」報導,閻學通表示,台灣是中國而非美國的核心利益。米爾斯海默受訪時則說,美國所謂的「民主」,只是美國精英與國競爭的說辭。
中美兩位國際關係領域的知名學者閻學通和米爾斯海默11日在清華大學圍繞「全球秩序與中美關係」這一主題展開辯論。米爾斯海默被譽為「進攻性現實主義」的代表人物。他秉持的觀點是,國際政治是一場無休止的權力鬥爭,大國追求地區霸權以確保生存和安全。閻學通則是「道義現實主義」理論提出者,強調全球領導力在塑造世界秩序中的關鍵作用。近100分鐘對談中,兩位學者就領導力與權力平衡、國際秩序變化、美國外交政策、中美關係的未來等多個方面展開討論。
「母親常說『自助者天助』,在現實國際政治世界中同樣成立」,在談到國際觀時,米爾斯海默如此形容他的國際觀。在他看來,國際體系是一個無政府狀態。因此,國家必須追求強大,以實現所謂「自助」。簡而言之,國際政治的核心是權力競爭,大國追求成為地區霸權,以確保生存和安全。
米爾斯海默說,歷史上的美國曾先後阻止了德國、日本和蘇聯成為地區霸權,確保美國成為國際體系中唯一的霸權。對此,閻學通更強調全球領導力的重要。
閻學通表示,在確保生存後國家之間的競爭更多是為領導地位和影響力,「權力平衡是由國家領導者和決策者來定義的,他們理性與否、他們的道德水準和決策方式,對國家行為有重要影響。」
談到國際秩序方面,閻學通認為,國際秩序的變化與領導者「類型」息息相關。冷戰後,自由派大量掌權,為全球化提供基礎和條件。但如今,以川普為代表的民粹主義領導人盛行,他們不僅破壞現行自由秩序,還利用國內民眾的不滿情緒,大大助推「反全球化」。米爾斯海默認為,國際秩序發生變化的根本原因,是全球力量平衡被打破。他將2017年劃為分水嶺。冷戰結束後到2017年,世界處於單極時代,美國一強獨大。但此後中國崛起,世界逐漸從單極轉雙極。
在他看來,經濟和軍事崛起的中國,自然會尋求在亞洲的主導地位。中國發展遠洋海軍等軍事建設,都被認為是對美國全球領導地位的挑戰與威脅。中國還試圖在世界體系提出自己的規則,這都意味美國書寫的國際秩序正在崩塌。
談到此話題,就難免提到中美關係,在這議題上兩人觀點基本一致。米爾斯海默說,兩國的競爭將成為21世紀決定性特徵,且這種競爭是零和遊戲;閻學通則認為,美國無論誰入主白宮,中美間經濟交鋒都會持續,兩黨基本都會採取保護主義的對華態度。閻學通說,美國單方疏遠和中國的經濟和政治關係,會給國際社會施加更大壓力,迫使協力廠商選邊站隊,加劇反全球化趨勢。
在100分鐘的對話中,米爾斯海默30餘次提及「霸權」,毫不避諱美國始終致力追求全球霸權,並保持對其他地區力量崛起的警惕心。閻學通則從孟子的「霸道」和「王道」說起,他觀察,即使在西方社會,霸權也正從中性術語變成負面術語。如冷戰後美國學者更多提到「良性霸權」(benign hegemon),包括美國民主黨總統候選人賀錦麗最近也使用了類似表達。閻學通也反駁米爾斯海默「中國要稱霸亞洲」的說法強調,中國始終注重發展同鄰國的關係,不是謀求成為所謂的地區霸權。
以色列問題不斷成為全球關注熱點,2023年,米爾斯海默出版新書《國家如何思考》(How States Thinking),談及國家是否能理性行事這一核心話題。閻學通就此提問「美國目前的對以色列政策是否理性?”」米爾斯海默直言:不合理。
他說,美國支持以色列在加薩的種族滅絕行為,在戰略上愚蠢,道德上更是站不住腳。在被追問「決策者為何會提出不合理的政策」時,米爾斯海默將其歸咎於以色列遊說集團的作用。
2007年米爾斯海默曾與史蒂芬·沃爾特(Stephen M. Walt)合著《以色列遊說集團與美國對外政策》(THE ISRAEL LOBBY and U.S. FOREIGN PIOLICY)一書,闡述以色列遊說集團對美國政策的深刻影響。米爾斯海默認為,如今情況有過之無不及,「美國與以色列的關係在現代歷史上無出其右。」他說,迫於強大的利益集團,基本上美國歷任總統和國會都會無條件支持以色列。
至於俄烏衝突,米爾斯海默表示,美國屢次慫恿北約東擴,直逼俄羅斯咽喉,最終導致俄烏衝突的爆發。對於衝突前景,他認為,在雙方都消耗巨大代價後,俄羅斯會贏得慘勝,烏克蘭則將成為一個功能失調的國家。
米爾斯海默說,雙方不會達成和平協定,而是「凍結衝突」。也就是說,一旦某個熱點被觸及,很可能「衝突複燃」。在他看來,俄羅斯與西方關係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太可能得到改善,「美國此舉無異把俄羅斯推到中國一邊」。閻學通則直言,從歐巴馬到小布希,從川普到拜登,誰都沒對俄羅斯友好過。他說,在雙極格局的國際敘事中,美國需要其傳統盟友歐洲國家的支持。只有俄羅斯這樣的「威脅」存在,歐洲才會投靠美國。
台灣問題也是雙方對談的焦點。「台灣是中國神聖不可分割的領土,中國堅定致力於實現兩岸統一,」米爾斯海默明白這點,因此提及美國的台海政策,包括拜登此前所謂保護言論,他承認「很多人說美國在玩火」。
米爾斯海默說,好在目前雙方都還保持相對理性,戰爭很難在短期內爆發。除非台灣宣佈所謂的「法理台獨」,而美國當務之急是,不遺餘力地阻止台灣做出如此愚蠢的事。
閻學通則直言,台灣問題是中國的核心利益,但不是美國的核心利益,恐怕以色列才是。
此外,米爾斯海默接受「起底工作室」獨家專訪時指出,中美關係從合作到競爭的轉向,源於權力平衡的變化。他說,美國經常將中美競爭描繪成「威權」與「民主」之間的對抗,這種有意將中國人描繪成「壞人」,而把自己描繪成「好人」的做法,是出於政治宣傳目的,而非意識形態問題。
米爾斯海默說,「民主」只是美國綿裏藏針的説辭罷了,是美國精英為與中國競爭的說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