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征輝/前海軍上校、艦長
當一個人嘗過權力的滋味,才會深刻體會權力的迷人之處──周圍總是圍繞著渴望分一杯羹的徒子徒孫;此時,要錢有錢,要人有人,要褒就褒,要貶就貶,這種笑罵由之、為所欲為的感覺令人沉醉。即使心知不對,也往往欲罷不能。因此,權力不僅讓人腐化,還會使人一步步走向絕對的腐化。歷史無數次證明,擁有絕對權力的人,十之八、九最終都成為令人唾棄的暴君或混蛋。
韓國總統尹錫悅作為國家領導人,深諳權力的甘美。當他感受到權力受到威脅,即便明知成功的可能性渺茫,仍然選擇鋌而走險,下令戒嚴,罔顧民意。這場震驚全球的權力遊戲,在世人尚未從驚愕中回神時便匆匆落幕。作為旁觀者的我們,除了看熱鬧,能否從中學到什麼教訓?
正規軍的關鍵角色
現代國家的正規軍擁有強大的戰鬥力,無論是政變還是內亂,若無軍隊配合,成功的機率幾乎為零。而軍隊是否聽從命令,通常取決於命令來自合法的「指揮管道」(Command Channel)嗎?所謂「軍以令行」,軍人接到命令,不會也不應質疑命令的正當性,而是會確認命令的合法性與來源。
如果軍人質疑命令的正當性,這支軍隊如何有效作戰?職業軍人的核心價值在於無條件地執行上級命令,這種紀律不僅是軍隊作戰能力的基礎,更是穩定國家安全的根本。
韓國防長的抉擇
以韓國的例子來看,國防部長金龍顯在接到總統的戒嚴令後,基於總統在國防事務上的最高指揮權,且總統也擁有宣布戒嚴的憲法權力,他選擇執行戒嚴,此乃防長的責任。如果他陽奉陰違或虛與委蛇,那才是對其職責的嚴重背離。
當然,同樣是戒嚴,執行強度與廣度的分寸拿捏,決之在國防部。倘若在短暫的戒嚴期間,軍隊執法過度暴力或出現越權行為,在野黨以「內亂罪」起訴金龍顯尚有理可循;否則若國防部僅忠實地執行命令,「內亂罪」的指控恐難成立。
國會與總統的對峙
韓國國會在戒嚴令發布3小時以後,以壓倒性票數(190票全數同意)解除戒嚴。需要注意的是,這決議約束的是總統而非國防部。國防部的指揮權直屬於總統,國會並非其上級,因此在總統正式下令撤銷戒嚴令以前,國防部無權停止執行。
如果國會反對戒嚴,而總統堅持不撤,國防部長該如何應對?具體行動雖需依當時情勢調整,但有兩項基本原則可供參考:
1. 建議取消戒嚴令;若遭拒,請辭防長職務
辭職看似容易,卻需極大的勇氣,因為這意味著放棄巨大的權力。然而,選擇離職能夠保全自身政治聲譽與道德底線。若難以放下權力,不妨思考以下第二個原則。
2. 審慎下注,識時務者為俊傑
身處權力核心的防長,應具備高超的判斷力與政治敏銳度。在尹錫悅的案例中,最終勝利的是總統的獨裁意志,或是廣大民眾對民主自由的捍衛?這是每位高層決策者都必須看清的問題。如果形勢判斷失誤,事後無論結果如何,恐怕都難辭其咎。
三點啟示
1. 人生最大的悲哀:最終成為自己當初痛恨,且極力反對的那種人。
2. 關鍵時刻要看清利害:愈是危急的時刻,愈應理性衡量利害得失,切莫將一生的賭注押在勝算渺茫的一方。
3. 身處高位要理性自省:權力雖令人陶醉,但過度迷戀,往往是走向腐敗與墮落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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