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人回家的路經常在變。從中原潁川舊郡,到福建石壁客家祖地,再到台灣苗栗客家大本營,在陳柏叡出生前,陳氏先人已輾轉遷徙了上千年。1984年生在苗栗的陳柏叡,從小聽著爺爺奶奶的客家話長大。在他的記憶裡,父親從沒停止過對故鄉的遙望。
小時候,家裡書櫃擺滿了《上下五千年》、《吳姐姐講歷史故事》、《金庸作品集》…。陳柏叡在書上讀著有關大陸的山川河流。每到週末,他都要和父親搶電視看,父親每週必追介紹大陸風土人情的《大陸尋奇》、《八千里路雲和月》,在潛移默化中,陳柏叡對大陸這片土地產生了天然的心裡聯結。
根據江蘇廣電總台旗下的《荔枝新聞網》報導,2002年,在父親建議下,陳柏叡參加了「台港澳聯考」,並順利考上北京大學醫學部。陳柏叡記得出發赴北大求學的前一天晚上,躺在母親的腿上掏耳朵。母親不舍地問,「你真的要去北京讀書嗎?」陳柏叡回答:「我要去,北大是有名的學府,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命運中的一個機會。」
命運打包好了禮物,在未來的22年給了陳柏叡一個又一個的驚喜。
在母親和姐姐陪伴下,陳柏叡帶著三大箱行李,從香港轉機飛往北京,快落地時,通過舷窗第一眼看見了大陸的模樣,從此再也沒離開。
在北大,陳柏叡遇到了像母親一樣的導師,遇到來自天南海北的「學霸」同學。和同學一起去吃飯、打球,邊聽相聲邊讀書;提著水桶打半桶熱水再打半桶涼水,兌在一起去洗澡……都成為學生時代難忘的記憶。
更重要的是,在北大他遇到了相伴一生的另一半——來自福建漳州的客家女孩張金燕。一樣的鄉音、一樣的飲食習慣,一樣的價值觀,讓陳柏叡有了家的感覺。談起比自己高一屆的妻子,陳柏叡滿是欣賞和褒獎。碩士研究生畢業的時候,陳柏叡沒參加畢業典禮,迫不及待來到福州,向心愛的女孩求婚。
2009年,福建在大陸率先開放事業單位招收台灣畢業生。2010年,陳柏叡成為首位福州市事業單位聘用的具有研究生學歷的台胞,進入福州市皮膚病防治院做醫生。福州從此成了陳柏叡的「福地」。
從業14年,他從普通醫師成為了副主任醫師;在醫院支持下,到同濟大學讀取了博士學位;申請到了福建省自然科學基金專案;發表了SCI國際期刊雜誌文章;成立了醫院的皮膚影像採集室;作為醫院的學科領軍人物,與多個大學聯合進行科研項目;到國外參加世界級皮膚病學會議……同時,他還收穫諸多榮譽:福建青年五四獎章、福建省青年崗位能手、福州市閩都英才等。
「剛入職時就是一個茫然的『小白』,當時記者來採訪,我只知有『五險一金』。」過了幾年陳柏叡慢慢才發現,當初走上官方入職這條路非常幸運,他能夠和大陸職工一樣享受同等培訓、發展的機會,這才是更重要的。在陳柏叡看來,大陸醫療體系的科研氛圍,讓自己有了更高的發展空間。他也希望將自己「登陸」22年的經驗和體會,帶給更多想要到大陸發展的台灣醫學生。
人們總能在閩台交流,尤其是兩岸醫藥行業的交流活動中看到他的身影。陳柏叡也從惠台政策的受益者,成為兩岸融合發展的推動者。他被福州市聘為「引才大使」,招攬台灣醫學生到福州就業。他成立醫療服務委員會,説明台胞到大陸就醫。在全國台聯和福建省台聯支持下,他參與組織的「醫心醫路.同心同行」常住大陸台灣醫師研習營已辦了兩屆。「第一屆我們去到福建三明去學習醫改經驗,第二屆到漳州去感受中醫的精神脈絡」,他期待明年第三屆在武漢的活動。
每天早晨,陳柏叡騎著電動車先將兒子送到學校,再騎著電動車到醫院上班。馬路兩邊的大榕樹四季鬱鬱蔥蔥,氣根隨風而動。紮根大陸22年,台灣和大陸的經歷各佔據著大約一半的人生。這裡早已是家。
工作之外,夫妻二人則是挎上小水壺、背上小書包,穿梭在各種「遛娃」的飯局。他們和其他幾個福州家庭一起在週末爬山、騎車、逛公園。陳柏叡覺得,融入這個城市的生活,融入這個城市的文化,才是對孩子的成長更重要的事。週末公園裡,女兒陳奕璿和小閨蜜在樹蔭下寫寫畫畫,兒子陳奕銘帶著耳機哼唱京劇。陳柏叡常常覺得孩子對中國傳統文化的這種天然的熱愛與生俱來,讓他自愧不如。
在福州落地、生根,也讓父親對大陸的遙望有了歸處。去年,陳柏叡的父親陳昭鈞帶著在台灣手寫族譜,到大陸尋根謁祖。客家人在遷徙中雖歷盡艱辛,但稍作安定,便修族譜。陳氏一族離開大陸幾百年,仍知來處。「我們不是一個單一的個體在這世界上,我們都是炎黃子孫,都承襲著家族的血脈。」陳柏叡覺得,知來處方能明去處,去追溯自己的本源,才能奠定未來持續向善,持續堅韌,持續發展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