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係學院教授金燦榮接受《觀察者網》訪問說,面對2025年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上台,百年變局將進入「深水區」,全球化將遭受重大挫折,西方預料將進一步保守化。雖然川普先前曾提到「中美聯手可解決所有問題」,但他認為川普上台後仍將與中國全面競爭,中國應做好準備。
2024年剛過,國際形勢出現了新走向,俄烏衝突雙方出現談判意願,以巴衝突擴大並產生外溢效應,川普再當選總統…。對2024年,金燦榮說,俄烏衝突是有透過談判結束的跡象,但這跡象非常脆弱;以巴衝突形勢仍非常不樂觀。以色列取得明顯戰術勝利,但戰略局面並未好轉。這是關於和平的問題。
至於全球經濟,金燦榮表示,2024年總體表現較疲軟,導致2024年選舉的國家,執政黨都吃虧,如印度人民黨未達選前設定的目標;10月27日日本眾議院大選,執政的自民黨也經歷大敗;法國、德國政局十分類似。最典型的子是美國大選,雖然拜登(Joe Biden)時期的經濟數據看上去還可以,但民主黨還是掉了,背後原因是美國民眾對經濟形勢感受不好,加上各國內部分歧與對抗更加嚴重。這是關於發展的問題。
在世界和平與發展都面臨問題背景下,金燦榮說,大國關係不好,許多全球性問題應對都被迫放緩步驟,從氣候變化、疾病控制、網路犯罪到移民等,而新的問題不斷冒出,尤其如何正確應對人工智慧(AI)下一步發展,還沒形成廣泛的國際共識。
目前看,人工智慧發展已到某個節點,按照既有速度,未來人工智慧可能超出人類的控制,非常需要主要國家坐在一起探討:如何讓人工智慧服務人類而不是危害人類?但現在連基本協商機制都沒有。
對2024的小結,金燦榮說,就是2022年中共二十大報告中,「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正加速演進」的判斷是成立的,套用中國形容改革的一個詞,百年變局現正進入「深水區」,各方面矛盾在激化。
對於2025年情況,金燦榮認為,能看到的是,權力更鞏固的「川普2.0」製造了各方面的衝擊波,要比他1.0時代影響更大。第一方面是,川普上台帶來的潮流變化,西方政治可能進一步保守化。
金燦榮說,冷戰結束後30年,西方主流政治思潮就是自由主義,現在可能會傾向保守主義。體現在政策上就是「美國優先」,包括歐洲國家也可能更強調本國利益優先。這位國際關係專家估計,歐洲內部的保守化、民粹化和反全球化潮流都會上升,甚至跨大西洋右翼聯盟出現的可能性也上升,會給國際關係帶來更多不確定性。如川普新政府中將掌舵「政府效率部」的馬斯克(Elon Musk),近期就不斷支持歐洲的極右翼政黨,如去年12月20日在其X平台說,「只有AfD(德國另類選擇黨)能救德國」。Afd主打極右翼民粹主義,主張德國脫歐。
Only the AfD can save Germany https://t.co/Afu0ea1Fvt
— Elon Musk (@elonmusk) December 20, 2024
不過金燦榮表示,總體來說歐洲政治思潮相比美國還是更左一點,歐洲中左翼力量比在美國的力量更強大。可以說,從政黨關係角度,歐洲與美國的右翼勢力會形成某種跨國聯盟,但歐美之間國與國關係又會出現裂痕,因此未來一段時間,歐美關係或將比過去更複雜。
第二方面是民粹主義影響力上升,精英階層作用下降。金燦榮指出,「讓美國再度偉大」的MAGA派政治上是典型民粹主義,川普本質也是民粹主義領袖,他的上台顯然對其他國家產生影響。西方精英政治當然有其問題,比如有時脫離群眾,但精英政治的好處是較容易做妥協。民粹主義的崛起,導致各國在國內政治層面不易妥協。
第三方面影響是,全球化遭受嚴重挫折,川普上台會導致保護主義盛行,各國可能紛紛效仿。
此外,談到中國經濟發展,金燦榮表示,從2024年9月底開始,中國政府開始在經濟政策上發力,這個發力能否在2025年體現成效值得關注。無疑,中國的實際經濟體量相當大。雖然按照當下價格與匯率,中美之間國內生產總值(GDP)差距拉大了,從2021年中國占美國GDP的77%降到大約60%左右,但按照購買力平價計算,中國經濟體量早已超過美國,在全球經濟實際分量還在上升。需要關注未來政府政策的發力,能否把經濟發展穩定下來。
不過金燦榮表示,川普第二任期的對華政策是搞全面競爭,中國得做好準備。川普採取的方法會不同上一屆任期,可能會有些意想不到的「出招」,比如川普在海湖莊園召開記者會對中國說了一通好話,「中美聯手可解決任何問題」,相當於在給中國戴高帽。
川普也許會有不同尋常做法,但金燦榮認為,本質還是跟中國對抗。從他任命國務卿盧比歐(Marco Rubio)、國安顧問瓦爾茲(Mike Waltz)等人選看得出來,他們是堅定反華派,所以川普可能說一套做一套。目前看,川普主要有兩個打壓中國的手段,一是開徵高關稅、貿易戰,二是產業戰,組建排除中國的產業鏈。
此外,川普可能又會撿起「病毒溯源戰」,金燦榮說,之前拜登政府沒怎麼提這議題,但川普依然在念叨「向中國索賠」論調,就算川普心裡明知與事實有差距,但他也願把這議題當做一張牌來打。只不過和拜登政府相較,川普對搞意識形態滲透沒什麼興趣,他上台後美國政府對這方面重視程度會降低。
除上所言,金燦榮認為川普在處理對華關係中,有一點值得防範,就是徹底斷絕與北京的對話管道。之前拜登政府還是較重視雙方開展對話,內閣部長也時不時訪問中國。川普上台後,可能就徹底不理你了,會導致雙方在處理危機管控時遇到障礙,這是中國要預先做好準備與應對的。
金燦榮估計,2025年中美科技競爭、產業競爭會加劇,尤其中國在AI和太空等領域競賽中比較領先。但這樣的競爭依然需要形成一定規範,以共同應對全球性問題,如人工智慧下一步發展帶來的挑戰,還有太空競賽無序化威脅,都是全新的全球問題,中國也應拿出自己的主張。
最後,面對川普上台,金燦榮說,川普預料會在許多全球組織與合作機制上「退群」,比如他承諾上任第一天就要退出世衛組織(WHO)等,給應對公共衛生、氣候變化問題上的國際合作帶來挑戰。如果美國選擇當「甩手掌櫃」,中國大或面臨更大壓力。當然,中國不會主動尋求在所有國際組織占主導地位,但如美國退出WHO,他之前占的繳納會費比例是16%,這就會給WHO留下預算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