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總統當選人川普(Donald Trump)7日在佛州記者會上揚言,不排除動用軍事或經濟脅迫手段,逼丹麥交出格陵蘭。美媒分析,川普對格陵蘭的需求並非19世紀的帝國主義復辟,而是反映了氣候變遷和國際地緣政治的新現實。川普的要求乍看之下很離譜,但其背後反映出美國對俄羅斯和中國在北極擴張的憂慮,以及美、俄、中在這一地區的博弈。
美國政治新聞網站Politico報導分析,對氣候變遷向來持懷疑態度的美國準總統川普,正面對格陵蘭冰蓋融冰的現實,包括更多資源開採、更快速的貿易路線、新的軍事基地。報導指,川普對格陵蘭的需求是象徵一個超現代的現實:因氣候變遷而快速轉型的世界,中國、俄羅斯和美國正爭相從中獲益。
格陵蘭的冰蓋每年流失2700億噸的水,而北極海冰的消融速度如此之快,以至於到了2030年代的某個夏天,北極海可能完全無冰。這種解凍開啟新的可能性,包括資源開採、更快捷的貿易路線、空間和軍事基地、新的漁業區以及大國之間的對抗。莫斯科和北京正試圖控制北極地區,該地區的暖化速度比地球上其他地方都要來得快。在這樣的背景下,川普對格陵蘭的需求,即使不被視為合理,卻逐漸顯露出一定的依據。
這位即將上任的美國總統在其首個任期曾提出類似構想,但遭到格陵蘭自治政府和哥本哈根當局的直接拒絕。丹麥首相佛瑞德里克森(Mette Frederiksen)7日再次回絕川普購買格陵蘭的提議。這座擁有自治政府的領土自1814年以來一直由丹麥控制,也是美國最北部軍事基地的所在。然而,佛瑞德里克森強調,她對美國日益關注格陵蘭感到「非常高興」。
丹麥首相這番言論反映美國及其盟友之間的不安與擔憂,他們害怕未能對俄羅斯和中國在北極地區的主動出擊,做出迅速且充分的回應。
報導提到,布魯金斯學會(Brookings Institution)外交政策計劃研究主任歐漢龍(Michael O’Hanlon)表示:「我們有點像是『開關打盹』,錯失關鍵時機。」
過去十年中,美國國防部發布一系列白皮書,對中俄在北極地區日益增強的擴張意圖表示關切。然而,美國在支持其北極利益方面卻鮮少有作為。歐漢龍指出:「所有關於北極重要性的宣傳,都因缺乏實際投入的資源而顯得言過其實。」
俄羅斯總統普丁(Vladimir Putin)一直夢想將北方海航線(Northern Sea Route),這條曾經長期被冰封的俄羅斯沿岸航線,打造成冷水版蘇伊士運河。這將大幅縮短中國與歐洲之間的運輸時間,並開放西伯利亞港口及能源產品進入亞洲市場。
早在2000年4月,普丁贏得第一次總統選舉後僅10天,就登上核動力破冰船「俄羅斯號」(Rossiya),向航運和能源公司領袖發表講話,表示俄羅斯的經濟未來在於控制與開發北冰洋航道以及西伯利亞的巨大油氣田。
雖然氣候變遷逐漸讓北方海域更易通航,但在未來的冬季,破冰船仍將是確保貿易路線暢通的關鍵。因此,一艘新的「俄羅斯號」出現在海參崴附近的一個造船廠也就不足為奇。這艘核動力破冰船是地球上最大的破冰船之一,能突破4米厚的冰層。而這只是俄羅斯多艘正建造的眾多破冰船之一,還有更多計劃中的破冰船將進一步強化俄羅斯已相當可觀的破冰船隊。
相比之下,美國目前的破冰能力僅依賴兩艘破冰船,其中一艘已服役將近50年。密西西比州的一家造船廠剛於去年底獲批准,開始建造新一代的首艘現代化破冰船。
與俄羅斯一樣,中國也將目光投向北極,資金隨之而來。2018年,中國宣布了「北極絲綢之路」計劃,目的在開發北極,特別是開通貫穿俄羅斯遠北的貿易和能源路線。去年10月,普丁訪北京時邀中國投資北方海航線。中國能源公司已在西伯利亞的天然氣項目中佔據重要份額,其他中國公司也參與港口基礎設施的建設。
北京當局方面,隨著冰蓋的消融,中國公司對格陵蘭的礦產開採也表現出興趣。這一前景引發美國的焦慮,但事實上,中國企業在該地區進展仍有限。
正是這種快速變化的局勢,讓川普將美國對格陵蘭的需求「正當化」。川普在日前的佛州記者會上表示:「我是為保護自由世界發聲。」此時,他的長子小唐納川普(Donald Trump Jr.)正在格陵蘭進行私人訪問,他說:「你甚至不需要望遠鏡。你往外看,到處都是中國和俄羅斯的船隻。我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川普甚至揚言不排除使用軍事力量從北約盟友手中奪取格陵蘭。歐漢龍對川普的言論嗤之以鼻,認為川普是「挑釁」。他說:「這聽起來如此荒誕,我甚至無法認真看待。」
然而,丹麥方面似乎更傾向於認真看待川普的言論。上個月,丹麥國王頒布一項法令,修改丹麥沿用數個世紀的國徽,突出了象徵格陵蘭的北極熊。同時,格陵蘭自治政府再次呼籲獨立。
報導訪問了挪威南森研究所(Fridtjof Nansen Institute)的北方航線專家莫爾(Arild Moe),他表示,川普的舉動是「非常粗魯的外交手段」。莫爾說:「僅僅認為你可以購買一個自治領土就已經非常離譜。但如果撇開這一點,可以討論美國的利益,因為確實有一些東西在背後推動這一切。」莫爾指出,海冰的融化和中國的崛起,已將新的緊張局勢帶入北極地區的戰略決策中。
歐漢龍說,迄今為止,美國的北極戰略與其說是「積極追求美國的單邊利益」,不如說是著眼於防止俄羅斯或中國阻撓其他國家進入北極。類似中國在南海所作的事。
川普的前國家安全顧問波頓(John Bolton)上周告訴記者,自己曾在川普第一任期曾建議川普,應放緩對格陵蘭主權的索要,改為透過與丹麥、格陵蘭自治政府進行私下協商來解決,擴大美國在當地的存在和影響力。他說:「這顯然是一個具有戰略意義的地區。」這似乎正是佛瑞德里克森7日面對丹麥媒體時所暗示。丹麥官員同樣質疑,美國是否需要強索格陵蘭主權,因為其盟友願意對美國進一步的投資和軍事存在持開放態度。
報導最後指出,北極正在解凍並快速變化。而這一現實揭示氣候變遷的新諷刺,意即歐美雖是應對全球暖化的最積極倡導者,但他們似乎對氣候變遷最迅速的影響反應遲鈍;而中俄這兩個在降低碳排放上行動遲緩的國家,卻抓住了機遇。更具諷刺的是,川普這位氣候變遷懷疑論者,似乎發現一個他不願放手的氣候變遷應對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