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鎤銘/淡江大學財務金融學系兼任教授
2025年3月，法國總統馬克宏（Emmanuel Macron）公開呼籲歐洲國家停止購買美國軍事裝備，轉而支持本土國防產業。這一立場挑戰了歐美之間長期穩固的軍事合作模式，在俄烏戰爭延燒、北約內部裂痕加深的背景下尤為引人注目。馬克宏不僅重申歐洲戰略自主的重要性，也隱含對美國主導地位的質疑。這一倡議能否實現？它又將如何影響歐洲國防與全球地緣政治？本文將深入探討其動機、現實挑戰與潛在影響。
馬克宏的軍備自主夢：背景與動機
馬克宏的提議根植於歐洲對戰略自主的長期追求。根據《巴黎人報》（Le Parisien）2025年3月15日報導，他主張歐洲需重新武裝，支持本土軍工，反對依賴美國的F-35戰機或「愛國者」防空系統，推廣法國與義大利聯合研發的新一代防空技術。他甚至提到考慮恢復義務兵役制，以提升歐洲整體軍事準備。這顯示了他對歐洲軍事獨立性的明確願景。
俄烏戰爭的持續加劇是這一立場轉硬的關鍵催化劑。《尼斯晨報》（Nice Matin）報導，馬克宏在採訪中強調：「烏克蘭的命運不能由普丁（Vladimir Putin）決定，歐洲必須有能力承擔自身安全責任。」俄羅斯對烏克蘭的軍事壓力讓歐洲意識到，過度依賴美國可能使其在危機中處於被動。此外，美國前總統川普（Donald Trump）近期對北約的批評言論也引發盟友不安。路透社顯示，葡萄牙等國擔憂川普若重返白宮，可能削弱美國對北約的承諾，進而影響其軍事採購決策，例如是否繼續依賴美國戰機。
法國自身的經濟利益也是重要動因。作為歐洲軍工大國，法國擁有達梭航空（ Dassault Aviation）與空中巴士（Airbus）等企業，佔全球市場5%以上。若能說服歐洲國家轉向本土裝備，不僅能提升法國經濟影響力，還可強化其在歐洲內部的領導地位。
歐洲軍備現狀：美國霸權下的掙扎
美國軍事裝備在歐洲的普及程度令人矚目。以F-35戰機為例，《國防新聞》（Defense News）2025年3月11日報導，荷蘭國防部長表示，F-35計劃的歐洲夥伴國仍「完全致力於該計劃」。目前已有包括荷蘭、比利時、波蘭在內的11個歐洲國家簽署採購協議，總價值超過500億美元。這款戰機憑藉先進的隱形技術與多用途性能，成為北約空軍的核心支柱，凸顯歐洲對美國技術的深層依賴。
比利時的情況更具代表性。《布魯塞爾時報》（The Brussels Times）指出，比利時2018年以44億歐元簽訂34架F-35採購合同，但如今面臨高昂維護成本與合約限制，難以轉向其他供應商。這一「鎖定效應」讓美國軍工企業如洛克希德·馬丁在歐洲市場穩固地位，也使馬克宏的提議遭遇現實阻力。
相較之下，歐洲本土軍工項目進展緩慢。以法國與德國合作的未來戰鬥機系統（FCAS）為例，該計畫自2017年啟動以來，因技術標準與資金分配的分歧屢屢延宕。歐洲新聞網（Euronews）分析，歐洲內部缺乏統一的國防採購政策，各國優先考量自身利益，這使得「歐洲優先」策略在執行層面困難重重。
盟友反應：支持與反對的交鋒
馬克宏的提議在歐洲引發截然不同的反應。法國國內普遍支持，《法國24》（France 24）報導，一名法國議員甚至趁勢提出要求美國「歸還自由女神像」，以象徵對美國霸權的不滿。雖然這一言論誇張，但反映了法國部分人士的情緒。法國軍工企業也樂見其成，因為轉向本土裝備意味著更多訂單與就業機會。
然而，其他歐洲國家態度謹慎甚至反對。荷蘭與波蘭明確表示不會放棄F-35計畫。《Politico》引述波蘭總理圖斯克（Donald Tusk）稱，波蘭的安全依賴與美國的緊密合作，尤其在俄羅斯威脅日益加劇的情況下。葡萄牙則對美國政策的不確定性表示擔憂，但尚未表態轉向歐洲裝備。路透社顯示，葡萄牙國防部正在評估戰機採購計畫，但美國仍是首要選項。
土耳其的立場增添變數。歐洲新聞網報導，土耳其外長表示，任何不包含土耳其的歐洲國防架構「不現實」。作為北約成員，土耳其因購買俄羅斯S-400系統與美國關係緊張，若馬克宏能納入土耳其，或許能擴大計畫影響力，但也可能使歐洲內部協調更為複雜。
現實挑戰與未來展望
馬克宏的倡議面臨多重挑戰。首先是成本問題。美國裝備如F-35單價已降至約8000萬美元，而FCAS預估每架成本高達2億歐元以上。在通膨壓力下，歐洲國家難以放棄現有美國供應鏈。其次，北約框架要求武器系統具備互操作性，美國裝備佔據絕對優勢。若轉向本土系統，可能需要數年甚至數十年重建標準，這在當前地緣政治緊張局勢下幾乎不可行。
儘管如此，馬克宏的提議並非無望。俄烏戰爭暴露了歐洲國防的脆弱性，而美國內部政治動盪也讓盟友重新思考依賴的風險。若法國能聯合德國、義大利等國推動共同採購計畫，並在技術與資金上達成共識，歐洲軍備自主或許能邁出第一步。短期內，這可能從較小型的防空或海軍項目開始，逐步擴展至戰機等核心領域。
結語：歐洲自主的十字路口
馬克宏的宣言既是對歐洲團結的呼喚，也是對美國霸權的挑戰。它揭示了歐洲在安全與經濟上面臨的兩難抉擇：繼續依賴美國的保護傘，還是冒險走上自主之路？現實顯示，轉型不會一蹴而就，但這一聲音已為歐洲國防注入新活力。未來幾年，歐洲國家的選擇將不僅影響其自身安全，也可能重塑全球軍事力量的平衡。是美國霸權的終結，還是歐洲夢想的再起？答案尚待時間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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