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廣播公司BBC日前已就其紀錄片剪輯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2021年1月6日演講片段的爭議正式道歉,川普仍堅持威脅對BBC提告,索賠最高達50億美元,不過法律障礙重重,包括該紀錄片並未在美國播出,法院的管轄權受到質疑;英國誹謗訴訟的一年時效亦已過期,川普只能在佛羅里達州提告。多名法律專家指出,要證明BBC在剪輯中具「實際惡意」的門檻極高,剪輯不佳本身並不足以構成誹謗。
BBC報導,川普14日在空軍一號上對記者表示:「我想我非做不可。他們欺騙,他們改了我說的話。」他持續要讓BBC節目《全景》(Panorama)紀錄片剪輯其演說一事付出代價,該剪輯讓人以為他直接鼓勵攻擊美國國會大廈。BBC已道歉,但拒絕支付任何賠償。
川普說,他沒有就此事與英國首相施凱爾(Keir Starmer)談過,但施凱爾「要求」與他通話。川普表示,他將在周末致電施凱爾。
但搜尋美國聯邦與佛羅里達州法院的公開紀錄顯示,截至14日晚間並未有任何川普對BBC的訴訟提出。BBC發言人15日晚間表示:「目前我們尚未再收到川普律師的任何聯繫。我們的立場保持不變。」
在15日播出的另一段訪問中,川普再度表示他有「責任」控告BBC,並說:「如果你不做,就沒辦法阻止同樣事再次發生在其他人身上。」他稱該剪輯「惡劣」,並說「比賀錦麗那件還糟」,指的是他與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之間的法律爭議,他主張CBS知名節目《60分鐘》(60 Minutes)剪輯了賀錦麗(Kamala Harris)去年選舉期間的訪談。
彭博社報導指出,川普提告將面臨多重法律疑點。首先,美國法院是否具有管轄權並不清楚,因為這部紀錄片從未在美國播出,而BBC串流服務也在美國採取區域封鎖。
此外,川普必須證明BBC在剪輯紀錄片時對他抱持「實際惡意」(actual malice)。這是1964年美國最高法院為保障言論自由所確立、針對公眾人物的高門檻。
雪城大學法學院教授傑曼(Gregory Germain)說:「川普若要指控BBC誹謗,他的法律團隊必須證明BBC符合《紐約時報訴蘇利文案》(New York Times v. Sullivan)所確立的『實際惡意』標準,而這項標準對公眾人物而言極其嚴苛。」他補充:「川普是『最典型的公眾人物』。」
1964年的《紐約時報訴蘇利文案》是美國新聞與言論自由史上最重要、最具影響力的判例之一,確立公眾人物在提出誹謗訴訟時必須證明媒體具「實際惡意」,也就是明知內容不實仍刻意刊播。
川普的律師在11月9日寄給英國廣播公司的信中表示,BBC需在周五(14日)晚間前提出道歉、撤下爭議核心的《全景》紀錄片,並提供賠償以補償「造成的傷害」,否則將面臨10億美元的誹謗訴訟。
佛羅里達大學萊文法學院(University of Florida Levin College of Law)教授利茲基(Lyrissa Lidsky)表示:「他要求的損害金額完全不切實際,他幾乎不可能拿到那種數字。他聲稱名譽受損,但他後來贏得總統大選。」
BBC已在13日滿足川普部分要求,正式道歉並撤回這部名為《川普:第二次機會?》(Trump: A Second Chance?)的紀錄片。該片於2024年總統大選前一周播出。在此之前,BBC總監戴維(Tim Davie)與新聞暨時事部門執行長特內斯(Deborah Turness)已先後請辭。不過,BBC並未提供任何賠償。BBC在聲明中表示:「BBC對影片片段的剪輯方式深表遺憾,但我們強烈不同意存在誹謗主張的基礎。」
在BBC道歉後,川普法律團隊的發言人13日表示:「BBC刻意、並以具誤導性的方式剪輯川普總統的歷史性演說,試圖影響總統選舉,這已構成一種系統性的誹謗行為。」
BBC的剪輯把川普演說中兩段不同內容拼接在一起,使其看似直接呼籲暴力。當時超過一千名川普支持者闖入國會山莊、造成140名警員受傷及ㄅㄧㄠ數百萬美元損失,但川普的演說本身並未直接呼籲攻擊。
英國誹謗訴訟的提告時效為一年,也意味著川普已無法在英國提告。他的律師表示,訴訟將在佛羅里達州提出。
川普若提告,案件還必須跨過另一項法律門檻:在美國誹謗法中,只要內容被認定「實質屬實」,出版者即可免責。雪城大學(Syracuse University)法學院教授傑曼(Gregory Germain)指出,被拼接的兩段話都是川普說過的,即使剪輯做得很差。傑曼說:「我不認為他們該因這個剪輯獲得普立茲獎,但這不構成誹謗。他指控的是他不喜歡BBC剪輯影片的方式,而不是指BBC發布深偽影片。」
若起訴BBC,這將成為川普對媒體提告清單上的新案例。他主張多家媒體不公平對待他,其中包括他正在對《紐約時報》(The New York Times)與《華爾街日報》(The Wall Street Journal)提起的數十億美元訴訟,兩家媒體均否認有不當行為。
紐約福坦莫大學法學教授齊普斯基(Benjamin Zipursky)表示,川普若控告BBC,訴訟很可能敗訴,因為美國最高法院一向強調,「不能讓訴訟的威脅使政治言論受壓制。」他補充說:「最高法院保護言論自由的核心理由就在於,昂貴的訴訟可能迫使媒體自我審查,而這起事件正是最明顯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