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黑蘭雙重現實:表面放寬頭巾限制 實則加深鎮壓異議人士

德黑蘭街頭的變化已顯著,出現不戴頭巾、穿著牛仔褲的女性。圖/翻攝自FRANCE 24 English YouTube頻道
德黑蘭街頭的變化已顯著,出現不戴頭巾、穿著牛仔褲的女性。圖/翻攝自FRANCE 24 English YouTube頻道

伊朗在經濟與政治壓力交織之下,近期悄然放寬部分限制,德黑蘭街頭的變化已顯著,女性不戴頭巾,穿著牛仔褲與運動鞋,男女在咖啡館裡一同停留,背景傳來輕柔的西方音樂,情侶牽著手散步,這些微小的舉動正一點一滴鬆動這個伊斯蘭共和國長久以來的嚴苛社會規範。但在表面之下,更陰暗的現實正在醞釀,伊朗神職領導階層正加大力道鎮壓政治異議,以恐懼維持穩定,處決人數更攀升至1989年以來最高,處決人數攀升至1989年以來最高。

路透報導,四名身在伊朗境內的行動者指出,德黑蘭對異議人士的鎮壓持續升溫。行動者與人權團體表示,最近幾個月,數百名記者、律師、學生、作家與人權倡議者遭到騷擾、傳喚、拘留,或面臨其他懲罰措施。

三名伊朗官員與一名前資深改革派官員指出,當局的策略經過精心安排:在伊朗經濟孤立加劇之際,透過放寬可見的社會限制安撫民意,同時悄悄加強對政治異議的壓制。

設於美國華盛頓的中東研究所(Middle East Institute)伊朗計劃主任瓦坦卡(Alex Vatanka)表示,這種作法屬於「戰術性管理」,但政府紅線依然不容觸碰。他說:「那種矛盾是刻意的,是提供民眾宣洩出口,但真正容許的政治異議空間仍有一道堅硬天花板。」

自1979年伊斯蘭革命以來,伊朗神職領導層面臨少見的嚴峻考驗。今年6月與以色列的衝突,使伊朗多處軍事與核設施遭重創,也削弱伊朗在區域內從加薩的哈瑪斯到黎巴嫩真主黨與伊拉克民兵在內的盟友網絡。

表面開放掩蓋加深鎮壓

國內方面,經濟因里亞爾(rial)崩跌、通膨飆升,以及嚴重的能源與缺水問題而陷入困境。瓦坦卡說:「伊朗正處於未知領域,政權目前的做法不是一套一致策略,而是一系列短期試驗,用以在這個動盪時刻求生。」

曾因阿米尼(Mahsa Amini)2022年遭拘押後死亡而引發全國抗議的強制頭巾法,如今的執法更具選擇性。

擔心在民怨升高之際再度爆發全國性抗議,伊朗總統佩澤什基安(Masoud Pezeshkian)拒絕執行強硬派支持、於去年底通過的《頭巾與貞潔法》(Hijab and Chastity law)。

網路上,一連串光鮮亮麗的影片描繪出一個充滿活力、熱情歡迎旅客的伊朗。部分受政府邀請或贊助的國外旅遊網紅,分享他們對古老遺跡、熱鬧市集與豐盛餐點的驚嘆,經常將伊朗呈現為被誤解、遭不公平抹黑的國家。

這些內容觸及數百萬追隨者,是神職體制改造伊朗形象、讓伊朗看起來安全且具吸引力的一環。

同時,近期熱傳的街頭音樂會片段中,年輕伊朗人不戴頭巾跳舞,在受控場地跟著流行抒情歌哼唱,這些場景在兩年前幾乎難以想像。

批評者說,這些畫面經過精心編排,目的在於營造開放氛圍,掩飾日益加深的鎮壓。

處決人數攀升至1989年以來最高

根據聯合國人權事務高級專員辦事處的數據,伊朗處決率攀升至1989年以來最高。截至10月21日,當局在2025年已至少處決1,176人,平均每天四人。一名曾在2019年燃油價格抗議中遭監禁的行動者說:「壓力正在加重,從威脅家屬,到逮捕行動者、學生與記者。他們想摧毀異議。」所有行動者皆因擔憂報復而要求匿名。

伊朗統治階層正處於國內不滿與與美國核談判僵局的雙重夾擊之中,這場長達數十年的爭端讓伊朗在政治與金融上更形孤立。

今年9月,由於無法達成核協議,聯合國啟動制裁「回彈機制」(snapback),可能使伊朗面臨更大經濟壓力,進一步限制與先前不顧美國單邊制裁的國家之間的貿易。

此外,多名官員表示,德黑蘭權力核心日益擔心,一旦與美國的外交努力破裂,以色列可能再次對伊朗發動攻擊,進一步加劇政權面臨的內憂外患。

瓦坦卡說:「大規模動亂捲土重來的風險真實存在;伊朗社會仍舊憤怒、失望,且相信經濟與外交的死胡同不會消失。」

他說,伊朗最高領袖哈米尼(Ayatollah Ali Khamenei)的策略似乎是雙軌並行:「對外,他保留一扇狹窄的外交之窗,以避免與以色列或美國開戰;對內,則透過精準調整的讓步進行試探。」

少數族群被扣上「猶太復國主義間諜」帽子

與以色列為期12天的6月戰爭,導致多名伊朗高階軍方人士身亡並動搖政權根基後,鎮壓進一步加劇。第二名行動者說,放鬆社會限制只是為防止人們走上街頭。他說:「但這只是暫時止血而已。自6月戰後,我已被安全單位傳喚、威脅。他們威脅說,只要我從事任何政治活動,就會逮捕我弟弟。」

戰後,當局以國家安全為名,為大規模鎮壓辯護。伊朗司法機關下令,對遭控與以色列合作者進行快速審判,而國會通過的立法擴大間諜罪的死刑適用範圍。新法律也瞄準網路活動,將被認定散布「不實資訊」的貼文刑事化。

伊朗司法機關表示,已有超過21,000人遭逮捕,其中包括記者、行動者,以及庫德族、俾路支族(Baloch)與阿拉伯人等少數族群的成員。

人權組織指出,巴哈伊(Baha’i)宗教少數族群成員遭指控為「猶太復國主義間諜」,部分人在住家被突襲後遭逮捕,財產也遭沒收。

一名曾因政治觀點而以「危害國家安全」入罪服刑多年的前改革派高階官員說:「國際壓力正在增加,他們害怕失去權力,所以在國內收緊對政治異議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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