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鎤銘（淡江大學財務金融學系兼任教授）
2025年6月21日，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下令對伊朗核設施發動代號「午夜之鎚」的空襲，摧毀福爾多（Fordow）、納坦茲（Natanz）及伊斯法罕（Isfahan）三處關鍵設施。這場行動標誌著川普第二任期內最重大的外交政策突破，兌現其「以實力求和平」的承諾。然而，勝利背後暗藏危機：伊朗核計畫未被徹底終結，地區緊張局勢可能升溫，伊朗或進一步向俄羅斯、中國大陸及北韓靠攏，全球經濟亦面臨潛在衝擊。川普贏得了短期的外交光環，但長期的挑戰才剛開始。
衝突的起源與軍事行動
2025年6月13日，以色列總理納坦雅胡（Benjamin Netanyahu）發動「獅子崛起」行動，對伊朗展開大規模空襲，目標包括飛彈發射場、無人機工廠及核設施。以色列空軍迅速摧毀伊朗大部分防空系統，並於6月16日宣布對德黑蘭上空取得完全制空權。此行動源於納坦雅胡長期視伊朗核計畫為以色列生存威脅，決心通過軍事手段削弱其能力。然而，福爾多設施深埋地下300英尺，僅美國的巨型鑽地炸彈（GBU-57）能有效攻擊。
川普最初試圖置身事外，強調避免美國捲入中東戰爭，並敦促伊朗重返談判桌。但以色列持續施壓，迫使川普改變立場。6月15日，他表示美國可能介入；6月16日，他警告德黑蘭居民撤離；最終於6月21日下令B-2隱形轟炸機及潛艦發射戰斧巡弋飛彈，投下14枚巨型炸彈，精準打擊三處核設施。此行動展現美國軍事實力，卻也將美國拖入以色列與伊朗的衝突。
伊朗於6月23日對卡達阿爾烏代德（Al Udeid）美軍基地發射飛彈，作為報復，但事先通過卡達通報美國，確保無人傷亡。此舉類似2020年伊朗對伊拉克美軍基地的有限攻擊，旨在安撫國內民意而非真正升級衝突。伊朗宣稱「摧毀」美軍基地，但實際損害微乎其微，凸顯其在以色列及美國聯手打擊下的軍事弱勢。
外交勝利的表面光環
空襲後，川普迅速宣布伊朗核設施「完全摧毀」，並於6月23日宣佈達成「全面停火」，將衝突命名為「12日戰爭」。他在社群媒體上高調宣揚「世界和平」，獲得以色列及國內部分支持者的讚揚。納坦雅胡稱此行動「改變歷史」，認為川普的果斷決策阻止伊朗成為核武國家。美國未付出顯著代價，無人員傷亡，表面上符合川普「美國優先」的承諾。
對以色列而言，這場戰爭是重大勝利。納坦雅胡成功削弱伊朗的飛彈、軍事及核能力，並拉攏美國摧毀福爾多設施，解決了以色列的技術瓶頸。戰爭還鞏固了納坦雅胡的國內政治地位，使其從政府危機邊緣轉為難以撼動的領袖。對以色列而言，伊朗核威脅的暫時減弱，意味著短期內的安全保障。
伊朗雖為戰爭的明顯輸家，卻成功「存活」。最高領袖哈梅內伊（Ali Khamenei）面臨國內壓力，需展現強硬姿態，但其有限的報復行動顯示政權以生存為優先。伊朗宣稱核計畫未受重大損害，並利用停火爭取時間，專注內部穩定與重建軍事能力。對德黑蘭而言，存活即是某種勝利。
勝利的脆弱性與隱憂
儘管川普宣稱伊朗核設施「被摧毀」，實際效果存疑。美國國防情報局初步報告顯示，空襲僅延後伊朗核計畫數月，未徹底摧毀地下設施。伊朗在空襲前已將約400公斤高濃縮鈾（足夠製造9-10枚核彈）轉移至秘密地點。國際原子能機構（IAEA）無法確認福爾多內部損壞程度，但衛星影像顯示其入口被封堵，離心機可能受損。伊朗核知識與技術未因轟炸消失，重建計畫可能性極高。
伊朗軍事能力雖受重創，但其領導層以政權生存為首要目標。哈梅內伊面臨國內壓力，國會通過提案威脅關閉荷姆茲海峽，影響全球20%的石油運輸。6月23日，布蘭特原油價格升至每桶80.28美元，美國原油為76.73美元，顯示市場對衝突升級的擔憂。伊朗可能通過經濟手段或代理人行動報復，避免直接軍事衝突。
中國大陸、俄羅斯及歐盟譴責美國行動。大陸駐聯合國大使傅聰呼籲外交解決，俄羅斯批評川普違反國際法。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Ursula von der Leyen）強調談判是唯一出路。聯合國秘書古特瑞斯（Antonio Guterres）警告衝突升級可能帶來「災難性後果」。這些反應顯示美國行動雖有戰果，卻損害國際形象。
長期的地緣政治挑戰
空襲可能適得其反，激發伊朗更堅定追求核武。伊朗視核能力為政權生存的終極保障，空襲教訓可能使其加速秘密核計畫。重建離心機與地下設施需數年，但伊朗的核知識與技術儲備使其具備長期潛力。伊朗可能進一步向俄羅斯、中國大陸及北韓靠攏，強化反美、反以色列軸心。2024年，伊朗與大陸雙邊貿易額達360億美元，俄羅斯可能增供武器，北韓或分享核技術，增強伊朗秘密核計畫。若伊朗成功製造核彈，可能引發中東核武競賽，沙烏地阿拉伯等國或跟進，破壞地區穩定。
川普的「以實力求和平」策略短期奏效，但長期挑戰嚴峻。他希望避免美國捲入中東長期戰爭，卻難以阻止以色列對伊朗的持續「割草」行動。納坦雅胡表示，若伊朗重建核計畫，以色列將再次出擊。川普若繼續支持以色列，可能違背「不捲入外戰」承諾；若撤手，則可能被視為軟弱，影響政治形象。伊朗若進一步與俄羅斯、大陸、北韓結盟，可能加劇代理人衝突，特別在敘利亞及葉門，升高與美、以的對抗。
若伊朗干擾荷姆茲海峽石油運輸，油價可能飆升至每桶120美元，推高全球通膨。大陸高度依賴海峽石油，2025年第一季每天進口540萬桶，占總進口量近半。美國雖受影響較小，但油價上漲仍可能推高國內物價，影響川普經濟政績。衝突若失控，可能引發全球經濟動盪。伊朗若選擇有限報復，如通過代理人騷擾海峽運輸，則可能在不引發全面戰爭的情況下，持續對美、以施壓。
川普對伊朗核設施的空襲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軍事行動，短期內削弱伊朗核能力，鞏固以色列安全，為川普贏得外交光環。然而，勝利基礎脆弱：伊朗核計畫未徹底終結，其報復潛力與地區不穩定風險持續存在，與俄羅斯、大陸、北韓的潛在聯盟更可能加劇對抗。川普必須在維持和平與避免長期衝突間尋求平衡，同時應對國際質疑與經濟挑戰。「12日戰爭」雖暫告一段落，但中東緊張局勢遠未結束，川普的外交勝利可能只是更複雜棋局的開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