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凱鈞/文化大學國家發展與中國大陸研究所博士生
2024年伊始,就有兩則新聞讓筆者深有感觸。
首先是北一女中老師區桂芝接受英國《經濟學人》訪問,但是訪談文字稿卻與區老師發言本意大相逕庭。不只將區老師針對刪除過多文言文,導致台灣年輕人失去承接優質傳統文化的機會,以及現今教育過於主張諸如「個人主義」、「學生權利」等西方價值觀,讓青年失去對自身文化信心的感嘆,直接連結上中共國家主席習近平的「文化自信」,且據此認為區老師試圖「隔海唱和」;而且無視台灣整體課綱、國文領綱文言文與白話文比例問題爭議早已延燒多年,毫無根據的說出「眾多教師廣泛支持當前課綱」(they remain broadly supportive of the guidelines)等論斷,都有誤導文化論述之嫌。其次,1月31日美國參議院司法委員會(Senate Judiciary Committee)就兒童網路安全問題,向各大社群平臺公司如Meta、X、TikTok、Snap、Discord等社交平臺的執行長進行質詢時,竟然對新加坡出生長大的抖音(TikTok)執行長周受資,連番質詢與兒童安全毫無關係的問題,如「周是否為中共黨員」、「是否持有中國籍」等。這些問題若非證明參議員不做功課,將周受資當成大陸人;就是蘊含更深層的惡意,對所有華人血統人士不信任。
過去,西方國家曾經試圖了解中國,與中國專家進行深度合作研究。冷戰時期,更有鑑於中共否定並破壞中華傳統文化,便與台灣的國民政府派學者大力進行中國歷史研究以及保存歷史典籍等工作。這使得美國曾一度成為世界中國(漢學)研究的重鎮,如哈佛大學就有費正清中國文化中心及燕京學社兩大機構。客觀來說,美國當時的舉動確實成功維護並傳播中華文化,親美的國民政府也有十足底氣大聲向全世界華人及外國人宣揚自己是文化道統的捍衛者,而非共產黨宣傳下「美帝傀儡走狗」。更重要的是,當時英美為首的西方世界,自信昂揚下理性而清明,相信「文化」可以超越政權的桎梏,「一個民族」並不等於「一種意識形態」。
然而,當前的西方世界,核心價值觀逐漸崩毀下,似乎愈來愈不能釐清「民族」、「文化」、「政權」、「意識形態」間的界線,甚至有意混淆。俄烏戰爭之後,烏克蘭政府迅速拋棄傳統東正教儒略曆,改用格里曆(公曆)。如此行為,讓人感受此舉是烏克蘭政府為了向西歐天主教以及新教示好,試圖逼迫在該國仍佔多數的烏克蘭東正教徒「改宗」。以色列與哈瑪斯在加薩走廊激戰,歐美媒體以及政客為了捍衛以色列納坦雅胡政府的軍事行為,不惜將同情巴勒斯坦以及反戰運動貼上「反以色列」甚至「反猶」的沉重標籤。一個有理智的人,應該理解「東正教徒」並不代表「支持俄國和普丁」;譴責納坦雅胡的軍事行為更不等同「反猶」(反戰、反納坦雅胡的猶太人比比皆是)。但是,當前的歐美,不只拒絕區分這些差異,甚至有硬要將其揉合在一起,塑造「三合一敵人」的跡象,就如同對待區桂芝老師和周受資執行長一般,只因為他們是文化上以及血統上的中國人,便要扣上「中共支持者」的大帽子。
事實上,《經濟學人》已經不只一次對於中華文化以及東亞價值觀進行批判。筆者不得不懷疑,難道在當前歐美人眼中,我們只能學某些華人,在西方媒體前「對自己身分羞愧」,公開否定民族傳統,全面擁抱「西方世界價值觀」才可以脫掉「中共支持者」的帽子?在某些西方菁英眼中,中華文化是否如東正教與儒略曆一般,是中共滲透台灣以及海外華人的工具?甚至是中共與西方全面爭奪話語權的利器?杭廷頓「文明衝突論」的幽靈,在後全球化時期之後,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跡象。但西方媒體與政客試圖將中華文化等同於中共的舉措,到底是在減少還是在增加潛在敵人?是在擴展影響力還是消耗自身能量?時間自會證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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