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紹成/亞太綜合研究院院長
近來在美國，「黑暗啟蒙」（Dark Enlightenment）的論述甚囂塵上，此乃一場針對現代自由民主制度的哲學與政治反叛，其核心理念是否定啟蒙運動以來的主流價值，如理性、民主、平等與人權。這股思潮起源於英國哲學家蘭德（Nick Land），但在美國卻以另一種形式進化，成為「新反動派」（Neo-Reactionary, NRx）運動的思想根基，並與科技圈、極右翼網路社群和部分保守派政治人物產生共鳴，形成被稱為「美國的黑暗啟蒙」現象。
美國黑暗啟蒙最具代表性的人物是 Curtis Yarvin，他以筆名 Mencius Moldbug 經營部落格Unqualified Reservations，提出「民主是失敗的制度」、「國家應如企業般由 CEO 領導」等觀點。他主張建立一種由技術菁英統治的社會，認為傳統民主制度會被大眾的無知與媒體操控所腐蝕，最終導致文明崩潰。Yarvin 的理念結合了反民主主義、精英主義、民族中心主義與極端個人自由觀，被稱為「新反動派」的思想體系。
更具體而言，「新反動派」反對民主與普選，認為大眾政治導致無能與腐敗，應恢復由菁英主導的秩序。並支持主權重構，提倡類似企業結構的國家治理形式，主張由「CEO」式領袖進行統治。擁抱階級與科技秩序，支持明確的社會階層與技術菁英的統治地位。種族現實主義與反多元文化，對現代種族平等觀提出質疑，並反對大規模移民與文化多元，還希望透過加速現有制度崩潰，引發社會與政治重構。
這些主張在網路論壇如 Reddit、4chan 以及後來的 Twitter（X）上廣為流傳，並與「替代右派」（Alt-Right）、「科技民族主義」及「加速主義」等思想交織。Peter Thiel是知名矽谷投資人與PayPal創辦人之一，也被視為與黑暗啟蒙思潮有關的關鍵人物。他曾公開質疑民主與自由市場的相容性，並資助一些與此類思想相近的運動與候選人。
這種思潮的傳播並不限於理論或哲學，還在實際政治實踐中獲得成功，這就是川普的勝選。例如，川普主義與部分MAGA運動青年受其影響，對「建制派民主」、「主流媒體」與「技術官僚國家」展現深刻的不信任。Yarvin 本人也曾與川普政府的幕僚有所接觸，雖未正式入閣，卻反映出該思想逐步影響權力核心。
然而，黑暗啟蒙在美國社會也面臨強烈批評。主流學界、媒體與人權團體認為其帶有極端反民主、反人權與潛在法西斯主義傾向。它不僅挑戰美國的憲政根基，也可能助長種族主義與社會分裂。一些評論者將其視為「披著科技外衣的極右意識形態」，其包裝下的精英統治與社會分層實為對普世價值的否定，這些力量主要來自民主黨的支持者。
隨著AI、網路治理與科技寡頭主導的問題日益受到關注，黑暗啟蒙這類思想可能在未來持續與「數位專政」或「反民主科技治理」的辯論交織。這也提醒我們，現代社會面臨的不僅是技術與政治的挑戰，更是一場價值觀的爭奪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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