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 : 死傷越多，越能振作士氣
德國老毛奇將軍（Helmuth Karl Bernhard von Moltke）說過:「戰爭的目的就是儘快結束戰爭，而最快結束戰爭的最有效方法就是使用最殘酷的手段！」蘇聯衛國戰爭名將朱可夫也說:「我們應該以儘快的速度，向一切可以推進的地方前進！假如我知道前進的路上有雷區，我也會讓部隊直接開過去。」從這兩位歐洲名將的講話，可證中國的老話「一將功成萬骨枯」真是經典中的經典。（典出唐朝詩人曹松寫的《己亥歲二首》其一「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歷史上所有功成名就的將帥，都是拿官兵的生命與鮮血，作為其晉身階的墊腳石，但是曹松或者我們沒有參加過戰爭的人何嘗可以體會，那些臨戰狀態下的將帥，他們在戰場上喊衝喊殺，他們又何嘗能確認自己可以從戰場全身而退?又何嘗預知自己不會是「萬骨枯」裡邊的亡魂之一呢?數落歷史人物何其容易，要處在歷史人物的立場上，又是何其艱難！
正如毛奇將軍所謂「戰爭的目的就是儘快結束戰爭，而最快結束戰爭的最有效方法就是使用最殘酷的手段！」與毛奇同一種辯證邏輯，蔣介石自從親身領導北伐戰爭以來，他始終篤信一則信條:「戰場之上若是死傷越多，犧牲越大，就越能振作士氣！」這亦是蔣先生淞滬戰役期間，常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所以，在他親自提調之下，淞滬戰場上死守死攻的戰例便屢見不鮮了。淞滬戰場上最有名的一位烈士，要推姚子青營長。
1937年9月上旬，淞滬戰局有漸趨於我不利的形勢發展。羅店方面的敵寇登陸之後，陳誠奉蔣介石之命，務必要把倭寇趕下海，於是陳誠奉蔣先生電令，指揮他的嫡系部隊，第十八軍、第五十四軍及轄下之第11、14、67、98四個師，從東西兩面猛烈夾攻，希望把立足未穩的倭寇趕下海。敵我雙方在這裡進行戰況激烈的拉鋸戰，我軍死傷十分慘重。
寶山縣城原本控制在我軍第98師的手裡，到了九月十一號，我軍後撤到北站、江灣、羅店、瀏河一線之後，寶山城失陷。這時，蔣先生的電話又打來了，蔣先生口氣急切，脾氣暴躁，在電話那頭大聲喝斥，寶山是沿江要衝，怎麼可以丟?命令陳誠一定要守住寶山城，不得有誤！
蔡炳炎 姚子青執行蔣介石死命令 壯烈殉國
委員長親自下指令，陳誠哪敢稍有懈怠，即刻派遣第十八軍六十七師二○一旅，蔡炳炎旅長，反攻寶山地區。二○一旅趕赴火線，接敵之後，銳不可擋，敵寇被蔡炳炎旅打死打傷甚夥，但敵砲火十分炙烈密集，致使我軍死傷極重，整個旅沒有活著回來的官兵。眼看無法達成上峰交代之任務，最後關頭，惟有以死報效國家。蔡炳炎旅長登高一呼：「同志們！這是我們殺敵的最後時刻！大家跟我走！衝啊！」蔡旅長身先士卒，親自帶領僅有的一個營，及特務排，向日軍陣地施行衝鋒，與敵展開肉搏戰。蔡旅長奮不顧身，衝在最前頭，官兵們也追隨他，衝到敵寇陣地前方數百碼處，忽然嗖的一聲巨響，一排火砲襲來，說時遲那時快，蔡旅長身邊落下一枚砲彈，他當場遭敵彈擊中，英勇殉國，死年僅35歲。
陳誠拿第十八軍子弟兵一個旅的部隊，剛才換來寶山的收復，但如潮水般的敵人，又要撲上來奪取我軍的戰果了。戰況至為緊急，寶山如果不好好守，很可能隨時會再失陷。蔣介石沒空再打電話來給陳誠施壓，他交代顧祝同打來第二通緊急電話，顧祝同不等陳誠報上姓名，劈頭就給陳誠下命令：「委座有令，命令你至少在寶山縣城留一個營死守，堅持固守，不得有誤！」。我軍主力在倭登陸部隊及炙烈火砲壓制下，原本已經被迫後撤到了北站、江灣、羅店、瀏河一線的後側，顧祝同這通「委座命令」電話剛放下，只好立馬打電話到寶山我軍第98師師長夏楚中。陳誠在電話裡對夏楚中下達指示，強調現在敵寇已經攻下了羅店，要是寶山、月浦也守不住，三地連成一氣，將對我軍固守極為不利，你絕對要抵死守住寶山，不得有誤！那時，負責守城的官兵是293旅583團第3營，夏楚中給中校營長姚子青打電話，姚子青廣東平遠人，黃埔軍校第六期生，是個忠誠勇敢的黃埔軍人。電話那頭傳來姚子青濃濃的廣東官話，語氣堅定，向夏師長保證，矢志與寶山共存亡。
事實上，9月5號，敵寇對寶山也是懷得必取之心，在附近江面登陸的四百餘名敵寇，從寶山城南，將寶山至楊行之公路卡斷。我軍繼又堅守獅子林砲台至月浦一線。姚子青部原本守軍有五百餘人，得令時已經傷亡不少。9月7日，敵寇從江面兵艦射來密集火砲，飛機亦在日間從附近海面停泊之日軍航空母艦蜂湧飛來，輪番炸射，猛轟寶山縣城。並將城垣炸破了一處大缺口，敵寇便從城垣缺口碌碌而入。姚子青營苦守寶山已經超過一個禮拜，在外無援兵，內缺糧彈的情況下，仍誓死不退，誓死戰至一兵一卒。9月7日下午四時許，全營壯烈殉國，無一生還。
根據史學家吳相湘先生對姚子青陣亡實況的描述，以及參加過滬戰的老兵老將扣人心弦的描述，大意如下:（1937年）9月6日，國軍第98師師長夏楚中奉令死守寶山。寶山守軍第583團第3營營長姚子青在戰火漫天之駐地，主動向夏楚中師長電報匯報 ：「敵兵艦30餘艘排列城東門江面，飛機10餘架轟擊各城門……職決遵命死守。」寶山縣城緊挨著長江江面，肉眼可清楚眺望，倭寇兵艦有恃無恐知道我軍沒有遠程重武器，故而大大方方，幾幾乎是緊貼著陸起，排成一列，30幾條兵艦形成一串水上的砲陣地，砲彈群發射時，形成一大群可怕的彈幕，黑壓壓一片彈幕，從天而降，好像是死神崩臨，我陣地上的官兵即便躲在簡易掩體後側，也於事無補，砲彈墜落瞬間，剎那時血肉橫飛，鬼哭神號，火線上登時只見三種顏色飛竄:黃、黑、紅。黃色是遠處兵艦火砲吐出的火舌，黑色是火砲黑壓壓有如烏雲罩頂的恐怖景象，而紅色，則是彈幕爆炸瞬間，血肉橫飛的人間煉獄慘不忍睹的情景。
夏楚中師長因為間接得到蔣介石與城共存亡的死命令，他強忍悲痛覆電姚子青：「戰至一兵一卒亦須固守，準備充分巷戰，萬一城垣被陷，亦當與敵偕亡於城中。」姚子青率領全體官兵陣亡於東門陣地崗位上，該營官兵僅有一人翻牆逃走，守軍全體壯烈成仁。陳誠在描述這段可歌可泣戰役時，亦不免筆鋒顫抖，眼眶含淚：「激戰至6日十時，卒以傷亡殆盡，無法支持，全營官兵自營長以下偕城作壯烈之犠牲。」
三天後，9月10號，蔣介石在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決議，向全國軍民同胞發表通電，電文指出：「寶山之戰，姚子青營堅守孤城拚命，志氣之壯，死事之烈，尤足以驚天地而泣鬼神……。」由美籍人士興辦的上海《大美晚報》，對姚子青英勇殺敵殉國的悲壯事件，發表了慷慨陳詞的社論文章：「此次姚營全部殉城，其偉大壯烈，實令人內心震動而肅然起敬，此非僅中國人之光榮，亦為世界人類之光榮，其事蹟將永垂史冊！」國民黨機關報《中央日報》在《弔寶山城中六百義士》文章裡稱頌姚子青為「民族人格之表現」。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命令追贈姚子青為陸軍少將。姚子青壯烈犧牲的英勇事蹟，蔣先生個人固然悲慟不已，但這一悲壯事件，適足以成為我軍上下繼續奮其餘勇，敵愾同仇之無窮動力。
（待續）
本系列轉載自王丰著《蔣介石在淞滬戰場：從忍辱到復仇》一書，已獲作者授權。
